第一百零三章:钟声
一月份的冬日,天空灰茫茫一片,大雾笼罩着愁云之下的四方人间,蓝白相间的宏伟建筑隐匿在水汽之下,显得神秘而幽冷。
敬家特派前往镇雨都打探消息的是先前主动请缨的张策,他一身朴素的灰袍,两只钴蓝色透出深沉又睿智的光芒,倒是比谁都更像是镇雨都惯于低调行事的原住民。
“张先生,您说那新都主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们拒于城门之外,却又派多名侍者仔细照料我们的饮食起居,先生,我搞不懂啊。”
说话的人是白泥,隶属于敬家家主护卫队的一名精通阵法的水系修真者,他捧着一碗油茶,透过升腾的热气十分苦恼地盯着他们眼前忙来忙去指挥着奴隶们搭建临时住所的侍者们。
张策打了个哈欠,把两只干枯的手揣进宽大的棉袖子里,慢条斯理道:“而泰神朝拜日还有三日才结束,是我们做客人的来得过早了些,怎么能说是都主的不是呢。”
而后他缓缓朝一位抬起头来的白面侍者微微一笑,继续道:“等朝拜日结束,我相信都主一定会很有兴趣和我们谈一谈西陆的事情。”
那名白面侍者低下头去吆喝着抽了正弓腰喘了几口闲气的奴隶一鞭,然后走远了。
人头攒动着,环境极其吵闹,咒骂声求饶声不绝入耳。无数车轱辘压过盛满水的泥坑,溅起腥臭的泥液。威严而华美的都城之外,俨然是一副凌乱而残酷的底层人民生活百状图。
张策道:“回车上吧,我有些头晕。”白泥又看了干活的奴隶一眼,随即跟上了这位身形消瘦的老人的步伐。
白泥抢先掀起车帘子,待张先生入座之后,他才钻进去问道:“而泰神说万物生灵生而平等,可信奉而泰神的镇雨都却是这幅做派。”
张策捻起几根茶叶扔到放置在中间小桌上的沸锅中,道:“权力之下,哪里有纯洁的信徒。”
白泥不说话了,他拉了拉风箱,把小窗的卷帘拉开,一个半大孩子往里瞧了一眼,抹了把脸上的泥浆,麻木地扛起地上的木料往回走,再次路过飘出茶香的干净的马车。
镇雨都的都主府自然是没有外面那些象征不洁的泥浆的,连地面都是雪白光滑的汉白玉大理石铺就的。那新都主宁周在祭天神殿里跪拜着,一尘不染的白袍上好似流转着月光。
咔哒一响,一个石头掉落在他面前,没有回声。
这是先前被派去中陆支援的镇雨都使者,算得上是镇雨都的二把手,上次全界大战中的一位水系修真者——晏提——却是被杀死而只能以幽魂状态寄生在传音石上的。
“了不得啊,咱们打不赢西陆,吕燕回和萝木迦,上一次全界大战的大能,我已经瞧见两位了。”
宁周道:“没有一点胜算?”
晏提摇头:“不是我夸大,是真的没有一点胜算。”
晏提虽然也是经历过全界大战的大能之一,但是他深知他绝对够不上那两位大能的水平——甚至连边都摸不着。
宁周拾起那颗传音石,然后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它放在满是牌位的祭桌之上:“我的时代还没有开始,这便要结束了。”
晏提道:“你放弃了?统一轻舟的野心呢?”
宁周道:“被你敲碎了。”
这可不是新都主一贯的作风,老幽魂睁大眼睛,看着白衣渐渐远去,看着神殿的大门缓缓闭合,蜡烛仍然在燃烧,但是已经燃不久了。
忽的,已经沉睡千年的警世钟被敲响了,发出沉闷又似太息的长鸣。
城门外的张策睁开了双眼,推了一把昏昏欲睡的白泥,道:“该办正事了。”
轰隆隆似雷鸣,乌压压似电云,黑色的城门在无数双眼睛中打开,该庆幸恰逢雨后,没有扬起那扑面的尘埃来,但是人们的神情却沉重了。
天上琼楼——镇雨都的钟声从来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敲,而是为了不可避免的毁灭而敲,上一次钟声响起还是全界大战的时候。
钟声是双生世界中谁都能听到的,在遥远的彼岸,刚刚送达南陆寒林大巡天狱的北陆信件重新被拿起。而正在为这莫名其妙的钟声而困惑的归鹤界凡人之中,一个全身上下裹着黑色袍子的人抬起头望了望天空的方向,露出一双通透平静的眼来,她继续走,决心走到天都去,在毁灭到来之前去解决一件大事。
“咱们巡天狱,没本事喽。”一个红衣老头看着信,笑着叹息说,竟是失踪多时的拜火宗红眉苏曲长老。
坐在他对面的是把信件从北陆使者手里拿过来的人,同样是一个老头,毫无意外,也是拜火宗的人——伴火长老季阎。
“人还能抓回来吗?”季阎问道。
“鹤十一死了,宗主死了,谁还能抓?”苏曲把信扔到一边,“现在就要拖时间,等贺洞仙回来。”
季阎若有所思道:“也是,不过她怎么会失踪呢?占卜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