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是李元,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家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鹿肉,想着也不带走了,留给你们叔嫂二人。”王梁提着鹿肉站在门口等了半响。
嘎吱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只有16.7岁,瘦弱清丽的小姑娘出现在王梁面前,一身破旧的花边棉袄,穿在身上显的有些肥大,头发倒是整整齐齐的绾在脑后,眉目清秀的脸颊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带着些苍白,双颊还沾着一些泥土,看样子是刚从自家地里劳作回来。
与李元家不同,韩家属于自耕农,明王朝长期以来实行的军屯民屯相交的农业分配方式,军屯有利于军队粮食供应,保证国家税收,又可以使军队持续稳定的驻扎在一个地方,守边戍塞。而民屯则是封建国家鼓励无地少地,或者逃荒农民开垦荒地,进行农业开发的一种政策,明朝前期有各种免税免赋政策,鼓励人民进行开垦生息。
但是到了明朝后期,特别是正德,万历朝之后,民屯军屯政策渐渐只是书写于册纸,实行于空处,豪商官吏,世家强族往往侵民田,夺军屯,使得百姓与兵士成为他们的私人劳力与奴仆,世族大家赚的盆满钵满自不用说,升斗小民的日子却实在是苦不堪言,成为奴仆的虽然地位低下,但是一年到头好歹有口吃食,但是不愿为奴的,一年下来,各种捐苛杂税,天灾人祸,最后能留在手里的粮食根本不足一家人的口粮。
而韩小娘子家里就是第二种情况,不愿寄身为奴,而是自家开垦土地,家里男人在时还好说,耕锄之事,有把子力气,但是男人突然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弱女子,家中时事之艰难,外人眼中看到的恐怕不足万一。
韩家娘子本姓方,闺名王梁并不知道,自从嫁来韩家,街坊四邻都叫她韩小娘子。
“李兄弟,你要出远门吗?”韩娘子秀眉微蹙,“眼下兵荒马乱,你又刚刚生过一场病,能去哪里?再说,平常你家里已经接济我们好多了,现在一口吃食就能救一家人命的情况下,我不能再要你家里的东西了。”
“嫂子就不要推辞了,邻里之间哪有这么多客气,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就拿着吧,”说着也不容韩娘子再推辞,王梁将半袋鹿腿直接挂在韩家门梁上。转身就要离去。
韩娘子看李元直接要走,急忙拦到:“李兄弟,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件东西,”说着便转身进了里屋。
王梁无奈,只能站在门口等待,倒不是说不想进门,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在后世,这种事情李元倒是不在意,但是此时可是程朱理学盛兴的明朝,“存天理,灭人欲”不是随便说说的两句空话,王梁的心思再怎么光明正大,还是要考虑人家韩娘子的声誉,而且在王梁生病期间,人家可是不顾闲言碎语在家里照顾过的,只这一件事情,王梁就要对其有所敬重。
正想着,王梁突然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从门后探出头来,正是韩家大哥的弟弟,韩娘子的小叔子,名唤韩宝儿,看来韩娘子把这个韩家独苗儿照顾的不错,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了一些,但是胜在保暖,一双大眼睛充满灵气,歪头看着王梁,唤了一声:“哥哥要出远门吗?”
王梁微笑着蹲下身子,轻轻捏了捏韩宝儿的脸颊:“哥哥要去做一件大事!宝儿要听你嫂子的话,快些长大,到时候好好保护你嫂子,不要让人欺负她!”
韩宝儿听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哥哥。”
正说着,韩娘子怀里抱着一件黑色绒衣出来了,还不等李元说话,便将绒衣塞到李元的怀里:“这是你韩大哥生前置办的,可惜还没有穿几次人就走了,想来是没有福分,留在家里让人看着反而心烦,正好王兄弟你要出门,就把它穿着吧,穷家富路的,也不能冻着。”
“嫂子,你太客气了,没有这个必要!”王梁皱着眉头,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并不想收下,孤儿寡妇的,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哪能够再拿人家的衣服。
而韩家娘子则不由李元推让:“嫂子送你一些临行的衣物,也不能收吗?这些日子如果不是你家的照顾与接济,我和宝儿的性命早就不知丢在哪个山沟里面去了,现在嫂子的一点心意,难道你还推辞吗?”说到伤心处,话语中已经带着一些哽咽,还是小姑娘模样的韩娘子双目泛起水雾,往日的委屈与辛酸在这一刻好似要一起溢出一样。
王梁一看,赶紧手忙脚乱的收起绒衣,对着韩家娘子道:“嫂子你别伤心了,我收下就是,千万别哭了。”
看王梁收起了衣服,韩小娘子抹了抹眼泪,脸色泛红,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让兄弟见笑了。”
“那我先回家准备行李了,嫂子保重,”王梁向着韩家娘子虚抱双拳,不等回话,转身便走。
韩家娘子呆呆的望着李元转去的背影,双睫微垂,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缓缓的将门关住。
回到院中,王梁将家中有用的物件都翻了出来归整在一起:两件凑合能穿的皮褂子,一条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