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破,数十万百姓流离,城池被毁,辽东百年经营一夕成幻。
不止是整个辽东风云突变,山海关以内,整个北直隶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万一建奴脑子抽风直叩山海关而至,大明朝可经不起再一次的土木堡之变了。
朝野上不说,民间此时全都在议论辽东局面。
“尹照固然该死,但是袁应泰擅离职守,只该传首九边,以儆效尤!!”酒楼茶肆,大量的民众都在讨论着老奴屠戮辽阳的事件。
“数十万百姓,数万条人命,一夕之间消失与战火之中,辽东诸将已无一个无辜之人!”红脸汉子大声斥责,为辽东诸将所为所不齿:“空耗朝廷百万饷银,到头来无一合之敌,是何道理?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辽阳诸将皆死战!纷纷殉国,阖家死难,何有论死,溃逃之说!”酒桌四周,数人围坐,一个年轻士子一拍桌子,语气愤然,显然在为辽东诸将辩解。
“辽东右佥事牛维曜死节殉国,辽阳总兵侯世禄,姜弼,李秉诚陷敌之阵,力尽而死!川总兵周敦吉,秦邦屏死战不休!浙兵童大人,戚金埋骨城边!人死城灭,合该诸将之责?!!”士子愤而起身:“袁应泰死之,才是罪有应得!”
“说起来,只要以身殉国便是一了百了?”红脸汉子冷哼一声:“那李元如何?可没见人家沈阳城总兵李定国以身殉国,反而宰了建州三贝勒,吃下了数万人马,怎么?都是朝廷生养,人家李大人李总兵就能数仗斩敌过万,你其他辽东诸将丢城失地,使得是十万人死难,朝廷百年大事被毁,一句以身殉国一了百了?”
“啧啧啧,”红脸汉子斜蔑着年轻士子:“好轻巧的算计啊!”
“不过我听说,那李元坐看辽阳城被围而束手旁观,要被朝廷诸公弹劾,而且辽东巡抚杨涟在去往辽阳城的路上身亡,究竟如何死的,其中蹊跷,”桌子另一旁,一个灰袍老者摇摇头:“可不敢深究!”
“打了胜仗反而也有错!那袁应泰倒是坐在朝廷之上安稳的很!”红脸汉子虎目一瞪,更显脸颊深红。
辽东之事在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之上诸公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
至于原因嘛,明白得很,看看现在朝堂之上的人物就明白了。
首辅方从哲负责处理先皇后事,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就算是想要插手辽东之事,也会被其他阁臣给挤出去,不会有他说话的份。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方从哲一个先皇御用白手套,在新皇的心腹中可没有任何位置,所以方从哲也有自知之明,只是尽心处理好先皇的后事,便准备致仕还乡,不再掺和政事了。
数十年同僚,相互之间留一些体面吧!
而新任的吏部尚书李汝华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本来就是高龄赴任,此次朝廷风云变幻,已经动了回乡的心思,这些日子一直称病在家,没有上朝。
至于大明朝的新主人,还没有确定年号的大明朝太子朱常洛,民间都说,太子殿下在接到建州攻破辽阳城的消息之后几乎直接晕厥过去,府中差点直接翻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就对外宣称因先皇去世,本太子辛劳过度,心力交瘁,需要休息,政事暂且全权交给内阁过度
得了,现在的内阁中,掌权的都是当年高攀龙在江浙时东林书院的同僚。
站在内阁之中,一众阁臣就差在脑门上贴上东林二字了。
所以局势就很明白了。
谁对谁错,那是屁股决定的,可不是脑子。
政事堂中。
“从广宁城布政右参议王化贞的信中可以得知,现在的辽阳城已经是废城一座,毫无价值!”韩爌坐在厅中,朱紫色大袍尽显高门巨阀的风范。
“但也不能因此就弃守辽阳以北,沈阳城还在,”刘一燝坐在旁边,缓缓开口,虽然他并不喜欢李元,甚至时有些讨厌,但是现在的辽东大地,除了倚靠李元支撑,还有别人吗?
“建奴大军已经撤了,从朝廷眼线的回信中,可以清楚的是,现在的建奴经过辽阳城下一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短时间没有再战之力了,”黄嘉善轻挥衣袖,声音沉稳:“吾建议,派王化贞重建辽阳城,出任辽东巡抚。”
虽不是阁臣,但是过上一个月,也就是了,提前入阁感受一下氛围,参与军国大事,谁能说上一句不是?
黄嘉善话音刚落,厅内众人都将目光移到最上首闭目养神的叶向高身上。
原因无他,王化贞是叶向高的坐下弟子,一手培养出来的边疆重臣啊,以前是资历不够,前面的老人太多,现在死的死,退的退,老天爷给机会啊!
这次袁应泰翻船,机会最大的就是久驻广宁的王化贞了,以右参议守广宁,功过暂且不说,辛苦总是有的,现在的情况叶向高并不方便替弟子说话,但是黄嘉善第一个提出就不一样了。
“王肖乾还要守广宁,职责所在,”叶向高眯着眼睛看了看众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