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决胜千里,使敢于频频轻启战事的北虏南蛮知晓汉家不可辱。
如何内圣治国,使得百姓不流离,使得贼寇不复来。
朝堂上,诸公不知。
如何翻手为云,使得同朝为官但政见不合者丢官去职,死难官途。
如何覆手为雨,使得上官满意,下吏臣服,使得治下黎民饥寒交迫但自绝于乡里而不呼啸于山林。
为官者,无师自通。
政事堂中,廷议继续。
“遗直,辽东之事,你有何高见?”叶向高手持茶盏,轻抿一口,而后看着左光斗。厅内其余人等也都看着声名显赫的左遗直,这个铁面御史素来清高,就算是东林党内,也经常与人争论。
“辽阳之事,追根溯源,袁应泰理应论死!”左光斗抬眼看着众人:“袁应泰擅离职守,使得辽东大地生灵涂炭,尽被建州屠戮,若不正法,朝廷威信何存?”
“遗直,你恐怕不知,袁大来回京之前是递了折子的,方从哲那时居家不朝,不知此事,刘大人与我给的批复,”韩爌在一旁开口:“并不是所谓的擅离职守。”
“此中缘由,乡野小民不知,你左遗直还不知吗?”韩爌呵呵一笑,轻靠在椅子上,这椅子是缅甸楠木,从深山老林中伐木运来,算是飘洋过海,靠坐起来舒服的很。
“呵呵,”左光斗咬了咬牙:“朝廷要为此事负责?拼了脸面去保一个丢了数十万百姓只为自己身家前途的所谓直人?”左御史几乎咬牙切齿:“所谓正人?!!”
“遗直,”叶向高直起身子:“如你所说,我等之所以要保那袁应泰,并非丢了朝廷脸面,而是为了保住朝廷的脸面!”
“袁应泰有罪,罪至论死!传首九边也不为过!”叶向高花白的胡子有些翘起,一双深邃目光看看这左光斗:“但是,你要知道,他袁应泰在辽东是代替谁做事!他身上所带的东林标签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一旦袁应泰的罪名坐实了,我等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
“没有人能承担这个后果,”叶向高叹了口气:“太子还未登基,我等老臣总要扶上马,送一程吧?为了大明王朝的社稷江山,总要有所取舍。”
“为了江山社稷?”左光斗眯着眼睛,语气中充满嘲讽:“那就要问一句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袁应泰?”
“调去南京,暂且避过这个风口,”韩爌在一旁开口:“百姓总是健忘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一步妙棋!”左光斗怒急反笑:“但是不要忘了,除了袁应泰,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个责任,原应该承担责任的人也都死了,战死在了辽阳城下!无一生还!除了应该出现在辽阳城头,坐镇中枢,指挥作战的辽东经略袁应泰!”
“遗直是否忘了一个人?”黄嘉善开口了。
左光斗扭头轻瞄了一眼黄嘉善:“倒要洗耳恭听。”
“沈阳城总兵官,李定国!”黄嘉善轻抚胡须,李定国三字说出,眉头轻动。
“黄大人是要为李定国请功吗?”左光斗眉头皱起,李元在此战中可没有什么失职,反倒是整个辽东唯一可以指望之人。
“请功?”黄嘉善仰头大笑一声,而后正色道:“我只问他李元一句,辽东巡抚杨文儒是怎么死的!”
“袁应泰之所以能够安心离开,进京面圣,因为内阁已经安排巡抚杨涟前去辽阳主持大事!”黄嘉善面带冷笑:“但是偏偏是袁应泰离开辽阳的时候,建奴的大军出发了,而后好巧不巧的杨涟在路上被杀,距离虎皮驿不到一里之地。”
“你的意思是李元私通建奴,走漏了消息?”左光斗与杨涟是同科进士,私交甚笃,此次杨涟身死对于左光斗的震动甚大,但是私交归私交,左光斗可不相信是李元通敌这样的无稽之谈,如果李元通敌,那整个辽东就没有可以信任之人了,别忘了,莽古尔泰的脑袋还在沈阳城呢,近万建奴铁骑就埋在沈阳城下呢!
“私通建奴不至于,”黄嘉善摆了摆手:“但是他李元与杨涟有嫌隙却是人尽皆知的!去辽阳主持大局的杨涟死在虎皮驿,坐在沈阳城里的李元就是整个辽东势力最大的人,且凭借此战,李元的势力能到达什么地步,你心中有数吧?”
心中有数?
左光斗如同看着傻子一般看着黄嘉善,声音因为心情激荡而有些抖动:“黄大人,你在地方主政之时就是靠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作为父母官的吗?一句心中有数?”
滑天下之大稽!
“遗直不必激动,”叶向高伸手虚虚下按,示意左光斗稍安勿躁:“没有人要立刻问罪李元,至少不是现在,整个辽东现在一片动荡,除了派王化贞前去安抚之外,李元也是须臾不能离开,辽东还需要他坐镇,一方面抵御建奴,另一方面安抚人心。”
左光斗双目一暗,这话算是说明白了。
三个字:和稀泥。
不会处置谁的,都没有错,袁应泰没有错,李元没有错,朝廷更没有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