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二年十一月贰拾玖日,一封千里加急的军队调令,带着司礼监和内阁共同签押的官文,从北京城北门而出,向着胶东半岛登州府而去。
与此同时,皮岛毛文龙所属的部队也开始悄无声息的移动,向着建州赫图阿拉而去。
登州府。
此时,正是贸易间歇期,海上的商船和客船较之往日要少上五成以上,平日里鳞次栉比的商旗和桅杆都不见了踪迹。但是登州府的大街上依然是行人如织,商贩和客商都聚集在登州海港不远的一处城坊。当地人称呼此地:灰口袋坊,因为这些二道贩子大都挂着灰色大布口袋,交易和谈事都不在人眼前。
那里是专门划出来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商的,从两广,江南,福建等地来的客人将此处旅店的客房大都包圆了,年关将至,大部分商人趁着最后一批海贸的机会,再采购一批商品回去。
坊间一处临街的小院,与外面的喧闹不同,此时显得安静异常。
“最后一批海货都出手了?”房内,一直跟随曹文诏在登州办事的陈挺披着鹿绒大褂,靠着火炉,与房中之人说话。
许久不见,原本在沈阳城郁郁不得志的原锦衣卫百户,现在已经是登州府城防总守备官,可以说是除了总兵曹文诏之外,在登州府内军队中最有权势之人了。
陈挺对面,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看起来身量颇高,身子雄健无比,腰间还系了把狭长弯刀,看起来像是东瀛刀,正笑眯眯的看着陈挺,嗓音粗重:“大人,全都出手了,都是长期客户,那些两广来的客人出手阔绰,没有什么问题,”说着,那人还咂咂嘴,有些遗憾:“要不是曹大人催的急,价钱还能涨一涨。”
“来日方长,”陈挺抿着嘴,双手不住的在炉火上晃动:“熊二,三天之后,大军开拔,家里的事情你要好胜照看,不能马虎!”
络腮胡大汉大号熊烈,因家中排行老二,所以诨名熊二,一身横练武艺,轻易数十人不能近身,原是登州府衙门捕快,被曹文诏派到陈挺手下做事,帮忙看护海货贸易。
“明白,咱心里有数,都是给总兵大人和曹大人做事,拼了咱身家性命不要,也必须把家里看好了!陈大人放一百个心,”熊二提到李元的时候,还煞有介事的双手抱拳,向着辽东方向一拱。
凭借三撅建州,枭首建州二贝勒的功绩,李元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快要和关二爷相提并论了。
抬眼看了看陈挺,熊二往前靠了靠,神情有些讨好,笑眯眯道:“陈大人,你看此次咱家能不能随军北上”
看陈挺没有抬头,仍然在自顾自的烤火,熊二轻咳一声,继续道:“大丈夫世间来一遭,总也不能窝窝囊囊这么一辈子,不是有一句唱词说得好,叫什么来着”
抬眼看着熊二冥思苦想的摸样,陈挺嗤笑道:“勾栏里那些戏子唱出的狗屁柔词软语,也配形容我辽东男儿?”
“呃,不是勾栏那些娘们唱的,是咱听说书先生念叨的”熊二拍了拍脑袋,眉头一挑,有了:“叫做!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
“立不世之功!”陈挺唇齿开合,看着面前的炉火,轻声开口。
“是嘞,是这句词!”
熊二话音刚落,炉子里轰的一声的火苗窜动,火舌瞬间跃起,直映的房内两人双眸通红。
登州府,巡抚衙门。
曹文诏正在拜访巡抚袁可立。
“曹将军,这么着急北上吗?”袁可立坐在大红楠木椅子上,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依然腰背挺直的曹文诏。
“辽东总兵李定国来信,建州兵围辽阳城,刻不容缓,三天之后率军开拔,末将已经认为迟缓了许多,”曹文诏与李元分开一年有余,于登州任一任总兵官,看起来成长颇多,举手投足间已经名将气度初成。
“只有辽东李元的私人信件,朝廷没有调令,本官”袁可立轻抚胡须,没有说下去。
“李定国在信中已经明说,他给礼部尚书韩爌、内阁都已经去信,想必现在京城已经做出让胶东出兵的决定。”
“那也要等调令到了,军队才能动,”袁可立明白李元在朝廷的话语权有多重,也明白辽东局势的重要性,但是巡抚的职责让其不得不谨守职权,登州地理位置特殊,虽然能最快从海上出发,驰援辽阳城,但是如果因为兵力空虚而被海贼趁虚而入,那么也是大大的失职。
最重要的,胶东数万兵马,无调令而动,朝廷将怀疑他这个巡抚对地方的掌控能力!
轻轻将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散开,曹文诏双目眯起:“大人,若辽东失守,则京畿不稳,到时候责任谁也无法承担,那时候就不是一任巡抚能够承担的责任了。”
看着略带威胁表情的曹文诏,袁可立突然笑了起来,为官数十载,袁可立有直名,贤名,威名,就是没有怂名。
曹文诏也算是为天下计,他袁可立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