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浑河一线。
建州的攻城已经持续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短暂的歇息。
这几天不论是建州还是辽阳城的兵马,都见识了突如起来的刺骨冰寒。
今年深冬的苦寒比往年更加令人难挨,早已习惯了刺骨寒意的建州兵马冻伤的也不在少数。
北风呜咽,寒鸦盘旋,枝桠早已在冬季的冰雪和刺骨的寒意中折断深埋,干硬的大地仿佛被涂上了一层冰浆,瞬间凝固之后让人无法站立。
浑河岸边,费力的将木桶打满,马三扛着竹竿,两端架着盛满冰冷河水的木桶,艰难的向着营地走去,深冬严寒,本就穿着破旧不堪的单衣,赤脚走在地上,忍受刺骨寒冷的同时,一个不注意就要打滑摔倒,所以马三这短短的一段路,也走得战战兢兢。
马三今年二十三岁,原是抚顺人士,在万历四十七年,老奴率建州来攻,李永芳开门降敌,那时候全家都被建州掳去,当时的新婚妻子也被抢走,到现在也一直不知踪影,不知是死在哪一处荒地,还是被建州哪一个贵族掳去当了贱奴。
其实在刚被掳去的时候,马三就直接投靠了当时还是旗兵的佟川,随着佟川在皇太极手下水涨船高,自己作为包衣奴才,也得了一些好处,也因为自己在清河,沈阳城战役中冲锋在前,给建州攻城出了大力,佟川当时也赏了自己一些银子还有一个婆娘。
虽然那婆娘瘸了一条腿,也不甚灵光,但好歹也是一个家,上个月还给马家生了一个带把儿的小子,令原本已经绝望的马三也振作起来,想要多立功勋,帮助建州打下更多江山,自己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至于心里负担?
反正明朝那边对自己这种人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这样一想,马三杀起汉人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不是没有杀过。
艰难得回到营地,马三还没有将水换到水缸中,营内一个身形粗壮得大汗便唤道:“马三你个卵蛋,跑去哪里了?战马都喂好了吗?”
本就瘦弱的马三被这么一叫,身子立刻颤抖了一下,赶忙回过身子,弯腰躬身道:“回刘爷的话,小的换完水就去喂马。”
“他娘的,饿瘦了战马,老子砍了你剁碎了去喂马!”被叫做刘爷的大汉狞笑一声:“去给爷爷把干粮取过来。”
“刘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的干粮昨天就没啦,”马三的腰更弯了。
“他妈的那就把你的干粮拿过来!”刘爷骤然起身,向着马三就是一巴掌。
噗的一声,本就瘦弱的马三直接转了两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嘿呸!”刘爷冲着马三吐了一口浓痰,骂道:“你个卵蛋玩意,要不是当初老子救你一命,你还能活到现在?给老子取去!”
营帐内,几十个汉人奴才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最近建州内部局势紧张,加上大明对于辽东得封锁,各种物资奇缺,马三不得不省吃俭用,等打完仗回去给孩子和自家婆娘带上一些粮食,现在看来,想要活命,舍不得吃的干粮也要贡献出去了。
马三艰难起身,正要去取干粮时候,营帐外突然响起隆隆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
那是军队集合的命令,又要攻城了。
“代善麾下一千旗兵、一千五战兵还有攻城手,从北门右侧进攻!掩护阿嘉的五百重甲兵,”皇太极就坐在大帐中,向着几位建州首领下达进攻任务。
“右侧已经让我旗下兵马损失过半,现在还要让我作为主攻手?”阿嘉豁然起身,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五百重骑兵,大汗,那是我旗下一半多的兵力!”
瞥了一眼阿敏手下的这位头号战将,皇太极扭头问道:“阿敏,你没有话要说吗?”
“阿嘉,大汗让你如何做,你尽管去做便是,但是”阿敏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一句不应当的话,大汗,这几天都是我们的兵马在动,你手下两个旗可是丝毫未受损失啊。”
阿敏的声音不大,但是好似已经盖过了营帐外面吵闹和喧哗。
帐中都是建州高层人物首领,大部分人都转着眼珠在皇太极和阿敏之间扫动。
新任大汗和高层实权势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那批人马,吾留有大用,你阿敏用不着过问吧?”皇太极神色一冷,语气已经变了。
“大汗,一碗水端不平,可不利于团结众将啊,”阿敏丝毫不退让。
“团结?”皇太极点了点头:“来人,将阿嘉拖下去,帐前枭首!”
“皇太大汗,你要阵前斩将?”阿敏怒目圆瞪,皇太极敢杀他的人,那今天这事就完不了!
“御前喧哗,蔑视主上,妄动刀兵,”皇太极没有动,依然安稳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阿敏。
另一旁,代善,扈尔汗,还有建州元老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