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京城发生的针对自己的议论和看法,李元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无论如何,其都要去见徐光启最后一面,不论从情理还是公理。
京城距离开封府大约一千余里,就算是星夜疾驰,李元也是第二天晚上才抵达开封府。
开封知府和兵备道守备在城门口迎接情况紧急,几人也不多做寒暄,两人直接将李元接到徐光启所在的医馆。
“老师情况如何了?”李元来不及休息,纵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但是心里的焦躁和不安越发明显。
徐光启与自己的师徒关系暂且不谈,其于西学和各专业方面的研究也是李元急需的。
“徐阁老一直高烧不退,从陶家口回来就一直在昏睡中,前两天才断断续续的清醒但是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开封知府刁明春在前面带路同时向其解释:“左大人一直在陶家口前线驻守,故而不在此处。”
以李元对于左光斗的了解,其不在此处并不奇怪,朝堂给的压力和百万百姓的性命,都让这位御史大人心力交瘁了,能抽出时间让人写信给李元和徐家,已经是对徐家的大恩了。
李元点了点头,还是先去看看徐光启吧。
嘎吱一声,房门被大开,李元迈步而入。
一股浓重的草药煎熬的味道充斥房内,李元见到了徐光启。
半个多月未见,原本还算是康健的徐子先,如今骨瘦如柴,整个脸颊都凹陷下去,眼窝被深深的褐色所覆盖,说一句病入膏肓并不为过。
其床边的手指还攥着一本书册,李元扫了一眼,是关于前朝治理水患的实例。
“大夫说是什么病?”
李元进来之后原本房内伺候的三个丫鬟和一个婆婆都站在一旁。
“是受了伤寒,但是徐阁老原本就有肺病,这内外骤然交困,一时间身体承受不住,就”刁明春轻轻咳嗽了几声,房内的草药味道甚重:“现在开封依然是阴雨天气,虽然雨水没有开始那么大,但还是终日不见阳光,想让阁老晒晒太阳都不行啊。”
李元无奈一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卧榻上的徐光启缓缓睁开眼睛,好似在努力分辨眼前的身影是谁?
“定国?”徐光启声音苍老,苦涩还有那么一丝欣喜。
“老师,是我,”李元俯下身子,一旁的丫鬟见状搬了一个墩子过来让其坐下。
刁明春知道师徒二人有话要说,故而挥了挥手,将其余几个人都带了出去。
“你来此,京营怎么处置?”徐光启说话声音缓慢语调低沉好似每出一个字都是将肺部仅有的气息在往外排出。
“左遗直给朝堂去信,让我协助其处理黄河水患,”李元在路上便想到这个理由,算是善意的谎言。
但是这个想法和韩爌,魏忠贤倒是不谋而合。
其实以徐光启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让李元过来,一方面其是京营总督,须臾不能离开京城,另一方面,徐光启不愿意因为自己让朝堂为难。…
清正坦荡了一辈子,徐子先不愿意在最后时刻受人任何指摘。
“好,好啊,”徐光启拍了拍李元的手背:“老夫钻研了一辈子学问,到头来称得上有所成的也只有你和你师兄孙初阳孙元化,字初阳。”
“老师别这么说,等过几天,朝堂派来的御医到了,您的身体就能好起来。”
“定国,你我之辈,早已将生死之事看淡了,老夫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唯一就是想在世间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罢了,学问也罢,名声也好,有利于社稷,无愧于君上。”徐光启说这话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
李元见状急忙起身,以手为面,帮其疏通气息。
半晌之后,徐光启才缓过来。
“你师兄孙元化,老夫并不担心,他以进士出身,官途之事自有规矩和行事方法,朝堂也有友人,有援手,”徐光启艰难的睁着眼睛,他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觉得一团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但是定国,你不一样”徐光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不适合为官。”
“你锋芒太露了,功劳太多,年纪太轻,”徐光启苦涩道:“太多人忌惮的不是你的功劳,而是你的年纪。倘若十年之后,朝堂无人能与你比肩”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老师是说皇上?”
“帝王家从来没有恩情可言,”徐光启轻轻拍了拍李元的手背:“韬光养晦可行,但是除非全隐,不然终究要被卷入纷争,张太岳、王介甫最终都未能全身而退,定国,你要好好想想你的退路在哪里?”
“弟子的事情,老师不要操心太多,您现在可不适合耗费心力。”
两人说这话,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大人,徐阁老该喝药了。”
“进来吧,”李元起身去门口接过汤药。
“先放一边,”徐光启摇摇头。
“老师,谨遵医嘱,您作为大学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