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阵寒风吹过,冻得孟占山两排牙齿直打颤,他用不连贯的声音嘟囔着:“他奶奶的……再这么下去……老子……都要冻成肉干了。”
“嗨!我说老孟,耐住性子,你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我靠!我他娘的耐得住嘛我?你说说……凭啥让他三营打主攻,让一二营立足一二……却把咱放在这么一个猫不拉屎的二道岗子……什么他娘的兼顾第三,兼顾个屁!这个方向上只有杨家桥车站……那可是鬼子的心尖子,距离土围子又那么远,鬼子能出来吗?唉……这肉吃不着也就算了,可总得给口汤喝吧……这大冷天的,让咱趴在这儿喝西北风,这不是他娘的欺负人嘛?”
“行了,行了,我的老伙计,我知道你是捞不着仗打心烦。可咱不是补充营嘛,刚成立不久,还缺枪少弹的,又没啥战斗经验,团里面给咱派个轻活也是照顾咱。再说了,万一杨家桥车站的敌人出来了……”
“扯谈!”没等罗政委说完,孟占山就劈头盖脑的打断了他:“你他娘的脑袋被驴踢了!这杨家桥车站距离土围子的直线距离都有十多里,还要经过这片丘陵地带,等他们赶到了,黄瓜菜都凉了!反过来说,那灵庙据点距离土围子只有十里不到,那马店据点离那也不过二十里地,那才是鬼子的增援方向。这二道岗子嘛?嘿嘿……竿子都打不着!”
罗政委没搭腔,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孟占山的脾性,这是个十足的好战分子,一见别人打仗就激动得百爪挠心,此刻一点就炸,他才不触那个霉头呢。
况且,他对孟占山的说法也是相当认同的。
这老二团打仗,讲究的是个“快”字,攻击快,撤出也快。敌人有汽车,机动性很强,一旦开打如果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敌人援军很快就到了。所以每次开打前都要精掐细算,一旦超过了预定时间,不管仗打到那儿都要撤,否则敌人的援军一到,可能就脱不了身了。
见罗政委不搭腔,孟占山更来劲了:“他奶奶的!前几次就拿咱当担架队,整天介运弹药不说,还要抬伤员、送饭。累死累活不说,还没多少功劳。最气人的是,上一次居然安排咱去搞布鞋,让咱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介跟一群娘们打交道,唉……简直是憋屈死了!”
罗政委耐不住了,瞪着眼睛斥喝道:“靠!就你小子意见多!这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不知道啊?再说了,你小子为啥被降职,你不明白啊?你跟人家老一团的孙团长叽叽歪歪不说,说急了还想动手,还反了你了!唉……也就是咱旅长拿你当块料,只降了你一级,还把你调到了老二团,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再犯浑谁也帮不了你!”
孟占山叹了口气,怪模怪样地笑了笑:“唉……我说政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就是冲你发发牢骚嘛,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咱不糊涂,上次的事要是搁别人身上早就一撸到底了,咱旅长向着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不能不领情不是。打今儿起,就算是有人往咱头上拉屎撒尿,咱也笑着不吭声。真的!骗你是孙子!”
罗政委想笑,旋即又克制住了。他太了解孟占山了,这是个松松缰绳就尥蹶子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必须得摁着!他虎着脸,白了一眼孟占山:“明白就好!给我老实待着!别两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我可是跟旅长打了包票的,你要是再犯错连我都得一块受罚!不光是我,到时候连咱旅长都脱不了干系!知道吗你?”
孟占山“哦”了一声,沉默了下来,开始在军装里挨个兜摸,摸了好半天才又问:“喂,伙计,有烟吗?给一根!让咱定定神,要不咱闹心。”
“胡闹!这里是阵地,能抽烟嘛?你小子急个啥?这好猎手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别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给我老实待着!”
孟占山显然有些不好消受,翻着眼珠子狠狠地瞪了罗政委一眼,随即把身上的破棉袄往上裹了裹,然后两眼一闭,靠在战壕上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罗政委笑了,那明显有些做作的鼾声让他如释重负。旅长交代过,一定要好好镇镇这小子,磨磨他的戾气。罗政委当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太了解这小子了,这是个性情中人,最怕对不住朋友,喜欢谁就跟谁血亲血亲的,连打他骂他都是一种享受。可要不喜欢谁也从来不加掩饰,什么“你算个鸟”“兔崽子你教训谁呢”“老子高兴了叫你一声领导,不高兴了你算个毛”张嘴就来,气得人怒发冲冠。
打蛇要打七寸,罗政委就要拿他在意的人来打压打压他,看来效果还不错。
可话说回来,这土围子的战斗都打了快半小时了,即不见来敌,也不见撤退命令,不要说是孟占山,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着急了。
他们哪里知道,土围子的战斗遇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