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年龄跟十二岁相比有些令人汗颜,但欧志明在十二岁之时,便已然具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罗猎虽然有着相当不错的记忆力,但跟欧志明相比,还是相差了许多,能有这样的成绩,只能说明此时罗猎的悟性要远超了当时的欧志明。
这使得欧老在欣喜之余对那曹滨又颇有微词。假若那曹滨一开始不是那么遮遮掩掩,直接挑明了关系,那么五年前他便可以认识了少年罗猎,要是那时候就能将罗猎带入到围棋的世界中来的话,那么如今的棋力定然可以跟自己相抗衡,甚至还能超越了自己。要知道,下棋的人总喜欢跟棋力相当的人对弈,有输有赢才更有乐趣,而骆理龙自打跟了自己便开始学棋,学到了现在,却还是徘徊在被让两子的水平上无法更进一步。
能跟欧志明下到让六子棋局说明罗猎已经算是入门了,但随后,罗猎便陷入棋力增长的瓶颈,在让六子的水平上迟滞了两天之久,始终无法升级为让五子。
住满了一个礼拜,罗猎向欧老提出了告辞,欧老也不愿意将一个年轻人困在自己的这处宅院中太久,因而并未说出挽留的话来,只是将罗猎再一次带进了他的书房。
“我给你准备了几本书。”欧老对罗猎的告辞早有准备,在书桌上备下了一摞书籍:“在你的人生道路上能遇见曹滨董彪二人,是你的幸运,同时也是你的不幸。这二人虽有一身正气,但同时也有着一身的戾气,二十年来的江湖磨炼,使得这二人学会了收敛,但那身戾气却是依旧存在。这也无奈,身处险恶江湖,若是没有几分戾气,恐怕难有生存的空间。可你不一样啊,小罗猎,你所生活的时代跟曹滨董彪他们不同,美利坚合众国的江湖迟早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打打杀杀抢地盘捞偏门的生存方式一定会被淘汰,至少也会沦落为社会的最底层。”
欧老拿起了摞在书桌上的那摞书最上面的一本,交到了罗猎的手上,接着道:“你师父老鬼是一个明白人,只可惜他心思太重,始终放不下自己的过去,非要回去将自己洗刷干净。否则的话,你不会像现在这样,跟着曹滨董彪也染上了一身的戾气。你的悟性极佳,原本不应该走上这条江湖路,你应该有着更好的前程才对,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回头路好走,入了欧爷爷创立的这安良堂,也只能是咬着牙继续走下去了。”
罗猎笑道:“我觉得安良堂挺好的,惩恶扬善除暴安良,正是我的理想。再说了,滨哥已经决定将堂口生意转型了,今后不再做那些个偏门生意,咱们金山堂口已经建了一个玻璃厂,滨哥还打算再建一个棉纱纺织厂,可能一开始赚不了多少钱,但我相信,做正当生意的未来一定要比捞偏门有前途。”
欧老欣慰笑道:“阿滨这小子也是悟性颇高,可以说是一点就通,但就是静不下心来,我让他学习围棋,可仅仅是入了个门,便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这围棋博大精深,小小一张棋盘却能容得下整个世界,要先布局,才能有中盘的厮杀战斗,要经过严谨的收官,才能决定了最终的胜负,要善于掌握厚势和实利转换,又要懂得局部的技巧以及手筋,什么时候该取,什么时候又该舍弃,是就地做活,还是借力腾挪,人生如此,帮派亦如此,甚或是国家社稷,也不过如此。你在棋盘上悟到的哲理越多,你的棋力便更强,而当你的棋力更强之时,你能悟到的东西便会更多。这本桃花泉弈谱,乃是乾隆年间大国手范西屏之呕心力作,其精妙深奥,令人叹为观止,我今天将此谱赠送于你,并非是希望你在棋力上能有多快的进步,而是希望你能在这些精妙招法以及深奥棋理中有所感悟。”
罗猎手捧那本棋谱,站起身来,向欧老深深一揖,道:“孩儿记下了!”
欧老摆了摆手,示意罗猎不必多礼,待罗猎重新坐定之后,接道:“近百年来,西洋人将咱们大清欺负凌辱的可谓是体无完肤,但咱们不能只是一味地记恨,要明白为什么会被人家欺负凌辱。西洋人不单是船坚炮利,他们在工业生产力以及科学技术等方面已经将咱们大清朝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会被欺,这个道理在江湖纷争中就能体现透彻,又何况是国家社稷呢?”
罗猎点头应道:“大清朝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近些年来,花了不少的钱将国内的优秀学子送到西洋来进修学习,为的就是能追上西洋。”
欧老摇头笑道:“要说聪明,西洋人连咱们华人的脚后跟都比不上,咱们老祖宗发明了火药的时候,西洋人还在为如何保留火种而发愁,五百年前,大明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其船坚炮利,犹如今日之大英帝国。即便是百年前,大清朝与沙俄之争,亦不落下风。可就是这短短百余年,大清朝的固步自封盲目自大导致了自己全方位落后于西洋的结果,而大清统治者却不思悔过,对内一味愚弄百姓,对外闭关锁国,可到头来只能是落下个任人宰割的结局。今日虽然有所醒悟,但却是为时已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清朝的腐败,早已是渗入了骨髓,再无治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