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茶馆。
茶馆规模不大,七架梁三开间的样子。一进去就见红桌木椅,两边挂着字画,砖铺成的地面,很小,却也雅致。
陈溪禾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向伙计要了一壶茶和一个酥饼。
“哦!对了,我还要盒八珍糕,不在这里用,往家里带。”
伙计一溜小跑的进了后厨。桌上的陈溪禾开始佯装无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从刚刚踏出松泉斋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说来也巧,小夏说茶馆人少,还真就是冷清得很。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谁会相信。
伙计上茶了。陈溪禾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送到嘴边缓缓吹着。对边坐着两个年轻人,一身紫花细布,头戴儒巾,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左前方是一个老头,身着玉色襕衫,圆领青边,此时正微微蹙着眉发愣。
咦?竟然是个生员。
那么,就是这人了!
斜对面坐着一个较为矮小的男子,一身布衣短打,外头罩着一件粗袄,正目不转睛的吃着手里的糕点。
察觉陈溪禾凝视的目光,那男人吃糕点的动作微微一滞,接着几口咽下剩余的糕点,一口茶灌进去,扔下银钱就走了。
陈溪禾心生警惕,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虎口没有茧子,不像会武的,那么,是个探子?是看自己,又或是……
陈溪禾低头看了看手边的砚台,心里了然。
“姑娘,这是店里刚出锅的八珍糕,拿好。”伙计看见了桌上还有东西,便问:“姑娘,若是你不方便拿,府上报个名儿,我们待会儿给您送去。”
若是常清远想要外卖服务,就不会让我专门跑一趟了,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心里思绪万千,她面上却是不显的,笑说:“无事,都是些轻巧的东西,我顺便就拿回去了,就不劳你们跑一趟了。”
说完就打包了没吃的酥饼出了茶馆。
*
南市街,两侧的小摊贩熙攘,货物琳琅,很是热闹。陈溪禾身边还穿过了不少金发碧眼的胡商,所过之处,香气扑鼻,极为浓烈。
陈溪禾提着东西挤在人群之中,听着身旁出游的一群小娘子讨论着要买的东西,滔滔不绝,虽然吵闹,但鲜活可爱。她自己则是眼睛在摊位上乱瞄,寻找着可用的东西。
冷不丁被人扯了扯衣角,她一惊回神,就见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孩子拽着自己,衣衫单薄破烂,脸上有些黑灰,只剩一双极其透亮的眼睛。此刻这小孩正抿着嘴紧紧盯着自己,鼻翼轻颤,看着有些激动。
陈溪禾有些奇怪,自己认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吗,瞧他这样子,怎么还有些激动。口中问道:“小孩儿,有什么事吗?”
“姐姐!”
好,还是个小男孩。她更糊涂了。
“小弟弟,你认识我吗?”
那小孩有些着急,抹了抹自己的脸,说:“陈姐姐,是我,我是阿铮!”
陈溪禾陡然一惊,这居然是阿铮!
她立刻环顾四周,拉着阿铮的手走出人群,直奔脂粉铺子去了。
*
脂粉铺子里间,黑黢黢的小孩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陈溪禾给他的酥饼,几口下去,噎的直接翻白眼,吓得一旁的小伙计宽儿忙倒了水递给他。
陈溪禾伸手帮忙给他顺气,却摸到了瘦骨嶙峋的脊背,鼻子一酸,一时间落下泪来。
“陈姐姐,你别哭。”阿铮一看陈溪禾哭得眼睛发红,急忙想伸手替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黑的不成样子,又缩了回去。
陈溪禾忙擦了眼泪,强行笑着说:“姐姐没事,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没等小孩儿回答,王掌柜连忙出言阻止:“不成了,这孩子身上没一点肉,许是饿了好久,此时给他吃太多,反而不好。”
陈溪禾反应过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伙计已经从后院打了盆水来,陈溪禾用沾湿了的帕子给阿铮擦了擦脸。白帕子几下变得乌黑,在水里搓了搓,挤出来的全是污水。
小孩露出了原本清秀稚嫩的面孔,可惜现在太瘦,有些脱相,更显得那双眼睛生机勃勃。
陈溪禾想了想,还是拉着他的手问了出来:“阿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金陵?先生和师娘呢?又为何饿成这样瘦?你们家是不是出事了?”
阿铮,本名黄铮,是陈溪禾老师黄宗玟的儿子。黄家两年前阖家搬回了师娘刘芝的老家苏州,但陈黄两家一直都有往来。只不过今年陈家落了难,陈溪禾一时没来得及联系黄家,如今见这情形,黄家怕是也不好了。
黄铮一瘪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见陈溪禾眉头蹙起,又连忙用手背抹了眼泪,强忍回去。答道:“陈姐姐,三个月前,我们家里进来好些坏人,他们要抓走爹和娘。爹带着我和娘跑了好久,后来……后来娘跑不动了,爹就让我自己跑,让我来金陵找陈伯伯。我不愿意!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睡着了,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