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起,仆从的买卖就从人市转到了牙行。平日买卖仆从,大家大都选择新来的或者豪门大族里出来的。前者便于调教,后者则是已经成了规矩,可以少费心,对于一些小门户,还能从这些仆从口里得知贵族人家的规矩,便于今后往来。
不过半个时辰,刚刚还冷清的牙行已经热闹起来,买卖双方在牙行里交易成功,带着各自的人或进或出。
陈溪禾拿上两人的身契,带着一行人出了牙行。
“常大人!”
陈溪禾已经走出好几步,听见沈熠这一声称呼,有些发愣。一旁的巧燕见她还愣着,喊了一声:“姑娘?”
陈溪禾木然回首,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顺着沈熠的视线,一眼便看见了一身青色直身的常清远。
这人不是还在狱中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他完完全全地将自己摘了个干净?此人实在心思莫测,少来往较好。
陈溪禾仗着自己戴着帷帽,只浅浅福了一礼。
“多日不见,沈百户还是往日那般神采照人。”
沈熠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遮住了身后的陈溪禾,敷衍道:“常大人倒是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可是刑部的饭食不大合胃口?”
“外头的饭菜终究比不过府里。”常清远手抵住嘴唇,轻咳了两声,“听说沈百户也是恋旧的性子,这次终于想着给府里添几个新人了?”
“不知这位姑娘,是何等佳人,竟叫沈百户珍之藏之?”
陈溪禾见他步步紧逼,心里有些烦,直接甩了袖子就往马车里钻,“歘”的一下放下了帘子,隔绝了一众人的视线。
常清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当场愣在原地。
沈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抱拳拱手之后,带着柳儿两个一起上了车。
“师傅……师傅……”
常清远看着马车摇摇晃晃地驶离自己的视线,淡淡地说:“进去挑两个人,规矩你知道。”
“小禾不是已经走了吗?还要买啊?”
常清远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
小夏连忙应了声是,招呼着迎出来的婆子一起进去。
“除了孙府的仆从,其余的人留下。”
阿云站在一群丫鬟中间,低垂着头,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她进来时就看见了小夏,甚至在想,是不是常大人叫他来带走自己的,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直接堵死了她的路。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心脏像是被人揪扯,活生生撕裂了。难道自己在常大人心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吗?
不甘心!她不甘心!
快到门口的阿云突然冲了回来,扑到小夏前面跪着,努力地抬头让他看清自己,哭求着说:“小夏哥,我是阿云啊小夏哥!你把我买了吧!求你了!”
小夏条件反射地抬脚要踹,看清了人才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他忍着火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师傅说了,不要孙府旧人。”
阿云一把抱住小夏的大腿,死死拽住不放手。小夏脸都黑了:“你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若是别人求情,那多少还有些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
一旁的牙婆吓个半死,连忙叫了两个壮汉上来,一下子堵住了阿云的嘴,用力扯了几下,阿云就被架着往后院去了。
小夏看着裤腿上的鼻涕眼泪,暗道几声晦气,拉着脸随便挑了两个手脚伶俐的,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
马车离开牙行,徐徐驶向卢老头的宅院。
沈熠没有进车厢,反而出来和车夫坐到了一块儿,曲折一条腿,斜靠在车上。
陈溪禾进了车厢就拿掉了帽子,笑盈盈地看向呆坐在车内的两人。
“回神啦!”
陈溪禾用手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顺势摸了一把柳儿的小脸。
“小禾姐姐,你真的没事!”柳儿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扑簌簌地掉着眼泪,片刻后又笑起来,“其实我和巧燕姐姐都觉得你没事,但没想到你会回来带我们走!”
陈溪禾从怀里掏了个帕子,轻轻替柳儿擦了眼泪。
“之前不是说过,要老了以后相互照顾,不在一起,怎么相互照顾!”她看向一言不发的巧燕,“怎么不说话?瞧这眼圈红的,别是想我想的吧?”
巧燕眼眶泛红,使劲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去:“谁想你啊?不过是怕你真栽在了阴险小人手里。到时候想哭都没地儿找。”
陈溪禾从怀里掏出一包松子糖,一人分给她们几颗,说:“我这人啊!向来运气好,每每遇险,都能逢凶化吉!小时候去三清观,道长见我长得玉雪可爱,不知道给我吃了多少供果,想来也是得神人庇佑吧!”
巧燕哭笑不得地说:“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可爱的!真是脸皮厚!”
“小禾姐姐不害臊!”
马车里的人笑作一团,外头的车架上的两人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车夫笑呵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