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坡,解脱庵。
李宁父女二人在庵内用食素面,吃得非常之香。
吃完之后,余英男为他们端上漱口水。
双英夙缘定,一见便如故。
二人均是不约而同,不住地用两目去打量观看,顿时心中惺惺相惜,有了默契。
李宁在旁见到李英琼这般景况,不等女儿话,便开口询问广慧师太,道:“这位师父法号怎么称呼?这般打扮,想来是带发修行的了。”
广慧师太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答道:“她也是命多磨劫。出世不满三年,家庭便遭奇冤惨祸,被贫尼带入空门。因为她虽然生具夙根,可惜不是空门中人,并且她身上背着血海奇冤,早晚还要前去报仇,所以不曾与她落发。她原姓余,英男的名字是贫尼所取。也同令媛本有一番因果,不过此时尚不是时候。现在已不早,施主如果进城,也该走了,若是迟了,恐怕城门关闭便进不去了。贫尼也要到后面去做功课了。”
李宁见广慧师太已有逐客之意,就率着李英琼就此告辞,并且从身上取了二两散碎银子,作为香资,递给广慧师太。
广慧师太原是执意不收,后面经不起李宁情意甚殷,只好留下,笑道:“庵虽然清苦,尚可自给。好在这身外之物,施主不久也要它无用,我便暂时留着,替施主散给山下贫民吧。”
李宁作别起身,广慧师太推要做功课,便往里面走去。
故而,只有余英男代送李宁父女出庵。
行到庵门,李宁父女正要作别举步,余英男忽然伸手一拉李英琼,问道:“适才我不知姐姐到来,不曾请教贵姓。请问姐姐,是不是在那后山顶上隐居的李老英雄父女?”
李宁闻言,暗自惊异,未及答言。
李英琼抢在他的前头,道:“我正是后山顶上住的李英琼,这便是我爹爹。你是如何知道的?”
余英男闻言,立刻喜容满面,答道:“果然我的猜想不差,不然我师父怎肯叫我去做面给你们吃呢?你有事先去吧,我们是一家人,早晚我自会到后山去寻你。”
到此间,忽听后方有人唤道:“英姑,师太唤你快去呢。”
李宁往后一望,见是那适才为自身父女二人开门引路的年老佛婆。
余英男一面转头答应,道一句“来了”,一面对着李英琼,道:“我名叫余英男,是广慧师太的徒弟。你以后不要忘记了。”
罢,不等李英琼答言,便自行转身回去,随后将门关上。
李宁见这庵中的女孩,居然知道自己行藏,心中顿时好生奇怪。
他把手一抬,正想要二次进庵询问内中详情时,猛然想起适才见广慧师太的情景,料定去了相见,也未必肯,只得罢休。
李宁心想:“那广慧师太生的一脸正气,她师徒所的一番话又是均无恶意。色已晚,还是待我由城中回来,再回到此处,探问个详细。”
念头一转,主意便定。
李英琼在山中居住,正愁无伴,平空遇见一个心貌相合的伴侣,也恨不得由城中回来,立刻和李英男订交。
就这样,父女二人各有心思,一面走,一面想,连山景也无暇赏玩。
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凉风洞,从伏虎寺门前经过,穿古树林,从冠峨场,经瑜伽河,由儒林桥走到胜风门,那就是县城的南门。
父女二人进了南门,先是寻了一所客店住下,随后便去往热闹街市上,买了许多油盐酱醋米肉糖食等类,因为要差不多够半年食用,买得很多,不便携带,所以都是分别嘱咐原卖铺家,派人送往客店之内,最后准备再去添买一些御寒之具同针线刀尺等类。
正走在街旁,李宁父女二人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声呼号,声如洪钟。
李宁被佛号所惊,便急忙回头,见是一个红脸白眉的高大和尚,背着一个布袋,正向一家铺子化缘。
川人信佛者居多,峨眉全县寺观林立,人多乐于行善。
那家铺子见僧侣化缘,便随即给了几个钱。
那和尚也不争多论少,接过钱便走。
这个时候,李宁与那和尚一走一来,正好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之时,那和尚上下打量了李宁父女两眼,又走向别家募化去了。
而李宁见那和尚生得那般雄伟,知道是江湖上异人,本想上前设法问讯,随后又想起自己乃是避地之人,何必再生枝节?
遂取消了先前问讯的心思,脚下步伐匆匆,携带爱女李英琼买完东西,便径直回转店房。
李宁叫店家上了几色可口酒肴后,父女二人便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商谈回山怎样过冬之计。
他闯荡半生,如今英雄末路,来到峨眉这种仙境福地住了数月,眼看大好江山沦于异族,国破家亡,匡复无术,立即伤心至极,便起了出尘遗世之想。
只是因见爱女尚未长成,不忍割舍,李英琼又爱学武,并且立誓不嫁,口口声声陪侍父亲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