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雁栖湖边的稻农早早的将湖水引入田中,小满过后天气会越发的热,所以稻农有“小满不满,干断田坎”的俗语,赵文振此前是北方人,小麦常见,稻子也只来了柴桑才见着种的。
晚间风起云隐时,赵文振常常一个人到雁栖湖边小跑,便和几个稻农相熟了起来。
拜师时虽被柴桑稻农讹诈,但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百姓中大多还都是性格淳朴善良之辈,听赵文振在草堂求学,老农的眼神越发的崇敬起来,对他们来说,书香殿堂是他们这辈子不能企及的。
“公子,五月底可到我家吃糯米团,新打的糯米,甜香软糯,公子想必还不曾吃过”
柴桑气候温润,极适合糯米生长,而这雁栖湖一带,又是最大的糯米产地,这些糯米都是要交到官府的贡粮,所以流在市场上的少之又少,就算是稻农,也只能在每年新米下来的时候,畅快的吃一顿糯米团子。
常年如此便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打糕节,一是庆祝丰收,二是庆祝糯米能换来钱粮,保证一家人的生活所需。
赵文振将用水草编好的一只蝈蝈,递给老农的孙女,笑道:“小子真不曾吃过,到时候不免叨扰老丈”。
“公子若能来,寒舍当是蓬荜生辉,那来的叨扰一说”。
赵文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问道:“小鱼儿希望哥哥去吗?”
小女孩不爱说话,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时,小女孩躲在她爷爷的身后,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女孩玩着手中的草编蝈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虽没有说话,但笑着朝赵文振点了点头。
身上的汗已经干了,粘腻的厉害,便想着回去洗洗,先老丈告辞道:“老丈,小子要回去了,天色不早了,你和小鱼儿也早点回去,明日再弄不迟”。
“公子有所不知,我得等水放的差不多了,将引道填补好,不然淹了稻子,今年就没有糯米团吃了”。
“那小子便先去了”
夏日的天气,太阳落山后,还有几个时辰天是亮着的,这段时间相比冬天要更长。
湖边跑步时间长了,赵文振发现了一处水湾,水深刚好齐腰。
结衣下水,洗去一身湿腻。
到茅屋时,见张宝根难得的也在这里,平时都是在自己的木屋中,点着油灯读书,今天却和苏一尘讨论着什么,面色有喜有忧。
见赵文振到来,张宝根站起身来,一脸神秘的说道:“明诚兄,可听见了今日草堂所论之事?”
赵文振到了碗水,喝了一口,坐上长凳,明黄色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拉长,在竹墙上跳跳晃晃。
“孔宣那是咎由自取,陈作舟是有些过分,但是做的并没有什么错,士族大家就能在众目之下,侮辱商贾子弟?也不怕别人说孔氏门风不正”。
张宝根急道:“不是这事,我等那管的了这些事”
“那还有何事?”
赵文振是真不知道张宝根所说何事,今日除了孔宣辱骂陈作舟,被几个商贾子弟揍了一顿,好像被没有什么新奇事发生。
“听说今年的乡试,宣和皇帝要亲自审阅”
张宝根凑到赵文振的耳边,怕别人发现似的说道。
赵文振哦了一声,只顾着喝水,跑步是一件消耗水分的事。
“明诚兄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怪张宝根会这么问,历届乡试,都未曾有过皇帝亲阅之事,突然传出这事,对这群准备参加乡试的学子来说,那能不惊讶。
“你从何处听来的?”
“今日都传遍了,说是从京都传来的,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就不得而知”
赵文振笑道:“从墨兄,怎也相信这等谣言,各州参考学子都不少,他老人家阅的过来吗?为这事放下手中书卷,不应该是从墨兄干的”。
张宝根面有愧色,听了赵文振的话想来,此事却是荒唐的厉害,便悻悻的出了房,到木屋看书去了。
和苏一尘说了几句,便也各自回了房。
油灯纸卷,赵文振抄着从赵省斋先生那里借来的书,几月来的练习,笔法已有了几分神韵,较当初长进不少,一阵风将窗户吹开,纸卷随风飞起,污了一篇,赵文振摇摇头,将正写的那张糅做一团。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赵文振说着想起的一句诗,起身去关窗户。
走到窗边的他看着天上的皎月,突然想念起李千月来,来柴桑也有二十多日,却感有数年之久,每日听讲学木艺,到不觉的,现在却突然想回家了。
“月儿,你怎么不给我写封信?”
赵文振看着树影上的圆月,不知是再问自己还是问那明月。
直看到月亮过了房顶,才不舍的关上了窗户。
让他有点郁闷的是,没有成亲之前,一月至少啊有两封的书信,青州虽远在千里也没有隔断两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