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燥热的天气中,人心更显的浮动。
京都私铸坊的查获像是揭开了黑暗的一角,这些人的嘴并没有多硬,至少不像是那些刺客,会在后槽牙中藏入致命的毒液。
京都府衙还没有动用最严酷的刑罚,一个个黑暗的角落就从这些人的口中蹦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的私铸坊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展现在世人眼下,成箱的私铸钱币被运送到大梁国铸坊重新融化。
朝堂上蔡文被指控,私铸坊的根源来自于钱引法,这个早被提出又被无情镇压的言论像是压在石板下的竹笋,在今日顶破石板,逆势生长,已成鼎沸之势。
宣和皇帝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下令将蔡文收入监牢,命刑部立案审查。
相国下狱,朝事多有荒废,大梁这艘巨舰一时间遭遇从未有过的风浪,而面对私铸坊中有人对齐王的指控,宣和陛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已经失去了一位相国,若齐王再出事,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大梁不能乱。
在这样的情况下,刑部尚书郭攸之走马上任,任代相国一职,而在此前,蔡文和郭攸之一向政见相左,在郭攸之上任后的第一间,各机构的官员大换血,刑部就更不用说,御史台也被安排进了自己人,御史赵亭被架空一边。
……
御史府内,赵亭斜躺在一张竹椅上,中衣向外翻在一边,脚上也不再是朝靴,一双布鞋踩在脚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邋遢的老头。
“父亲,我想您应该离开京都,去江州养老?”赵文振几经犹豫还是说出了这句考虑了好久的话。
他知道这对于赵亭来说是一件难事,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辞官养老这是唯一的路,不然等蔡文被定罪,这些党附注定会成为牺牲品。
赵亭没有说话,好半响才叹出一口气:“是该休息休息了,你走吧,我会回江州的”
赵文振起身,看了一眼这位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这个世界的父亲:“走的时候请您带上月儿”
走出几步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又补了一句:“月儿有孩子了”
赵亭的眼中似乎有一种光彩被唤醒,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这段时间最忙的要数魏明大人了,一个个的私铸坊被查获,而他本人也被升任刑部侍郎一职。
都燕因为参与那次芩花街的行动,获赐不少,只不过都是金银锦帛,职位依然是城巡营统领,但他本人对这一切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找赵文振又将这些金银入了大德成的股。
蔡文入狱,蔡家失去了支柱,蔡家的生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大德成乘势而起。
这潭水显然已经够浑,相国易位,齐王被弹劾,蔡家的陷入危局,每一件拿出来都不会让人再去想是谁发现的芩花街私铸坊。
大梁的车轮却不会因为这些事就停止前进,郭攸之能力不弱,在刑部多年耕耘,只半月先前有些混乱的局面便渐渐稳定了下来。
辽金迎亲的车队也在这时来到京都,同时而来的还有辽金可汗之女,安乐公主终究还是要踏上去往辽金了路。
可汗之女暂居二皇子府中,择日完婚,一时间风云滚动的局面像是平息了下来。
但他明白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五月中旬的这日,一艘画舫在隆庆坊码头起航,终点是江州。
“少爷,我们也会去江州吗?”一旁的侍女看着渐渐远去的画舫,语气中有种不明的哀伤。
“这时候叫住画舫应该还能听的见,再远可就不行了”平淡的话语听在玲儿的耳中却是异常的冰冷,似乎心里被塞进了一块冰块一般。
“少爷在那里,玲儿就在那里”玲儿倔强的说出这么一句,眼里已经闪着泪花,生怕眼前的这人赶她走。
“呵,下次再见昭昭就是大姑娘了”赵文振转过身,摸了摸玲儿的头,像是再安慰。
少了人的院落,多少有点空寂,不用多大的声音就能听到门口的声音。
“赵兄,你真把嫂子送走了?”史玉虎大惊小怪的叫着。
赵文振微微笑着,将脸上的一丝落寞无形的遮过:“京都的天气太糟糕,空气中全是腐水味,月儿怀有身孕,江州的气候更适合养胎,她再就吵着要回去了,是我硬留到现在的…”
史玉虎脸上现出坏笑:“这么说赵兄又恢复自由了,今晚要不要好好玩一下?”
“呵,我今天怕是没什么兴致,侯爷回扬州了?”
“没有,不过现在倒是允许我出府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没管过我,这次回来像变了性子似的”
赵文振笑道:“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可能侯爷不想再看见一个只会饮酒作乐的儿子了也不一定”
“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还不是一样,也不知道他还要在京都待多久”
史玉虎郁郁的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精神一震:“宝根兄弟升任少卿了赵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