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被下人们死死地摁在蒲团,动弹不得,但他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因为愤怒。
生平第一次受此大辱,从小到大他从未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不论朝局如何改变,皇室宗亲的待遇总不会少他半分。
然而今日因为一个难民的横死,无端被泼了脏水不说,还被三法司的差役冲进王府翻箱倒柜搜查,向来跋扈惯了的永王怎能受此委屈?
拔出刀便打算与差役们拼了,但他被下人们摁在正殿内,身前一名管事不停地向他磕头。
“殿下不可冲动,且忍了这口气吧。”宦官哀求道。
永王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牙齿咬得格格响,森然地道:“本王今日纵被贬为庶民,亦不可受此大辱,何时开始,我大唐宗亲竟已如此憋屈,堂堂王府,这些卑贱的官差想进就进,本王岂能容!”
宦官苦苦哀求道:“三法司差役并非针对王爷,而是刘管事,王爷且忍了吧,来日再向天子禀奏陈情,请天子为王爷做主。”
永王怒道:“王府禁卫呢?那群废物都白养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差役冲进来,他们什么都不做?”
宦官瑟缩了一下,道:“王府门外,有……安西军。”
永王浑身一震,道:“安西军……顾青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要土地,本王已归还了一半土地,还不够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宦官垂头叹道:“恐怕还是不够。”
“欺人太甚,天下那么多权贵圈占土地,凭什么只针对我一人?当本王可欺么!”
“殿下,奴婢想了又想,觉得难民命案恐怕亦是顾青炮制出来的,表面是命案,实则是为了除去殿下……”
永王一呆,没来得及思考,殿外一阵喧哗哭闹,伴随着王府宫女的哭声,以及院中瓶瓶罐罐打碎的声音。
永王急忙走出殿外,见三法司的差役们正在非常粗鲁地搜查王府,每一个角落都被差役们翻遍了,就连院内花园里的土都被挖了一遍,天入地寻找所谓的证据。
永王身躯气得直颤,铁青着脸喝道:“禁卫何在?”
王府禁卫都在,他们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一脸憋屈地看着差役们抄家似的搜查,听到永王的大吼,禁卫们刚准备站出来,然而忽觉后背一凉,扭头望去,安西军将士不知何时已走入王府内,他们披甲执刀,眼神冰冷地盯着禁卫们,为首的将领右手按在刀柄,仿佛只要他们敢动,将领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诛杀。
王府禁卫不敢动,永王吼得嗓子都嘶哑了,禁卫还是不敢动,一个个仿佛成了木雕泥塑一般,对永王的嘶吼声置若罔闻。
永王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安西军将士,心中不由一凉,知道今日这份大辱已无法避免了。
再跋扈的人在面对刀剑时,都会突然变得软弱,平日里越跋扈,刀剑面前软得越快,这类人欺软怕硬,比普通人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于是永王放弃了对抗,眼神怨毒地盯着院子里的差役和安西军将士,咬着牙道:“来人,准备车马,本王要入宫面圣!”
永王离开王府一个时辰后,三法司的差役们从王府里搜出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首先是从刘管事的屋子里找到一双沾满了泥土的鞋,鞋底的纹路与死者脸的鞋印恰好吻合一致。
其次是一柄扔在床底的匕首,匕首的血迹干涸,这年头没有验证血型的技术,但一柄带着干涸血迹的匕首已经算是铁证了。
差役们还搜到了一叠契书,契书大多是关中河南等州县乡野农户转卖土地的契书,也有自愿降籍卖身为奴的卖身契,每一张契书都是一家农户的命运悲剧。
差役都愣住了,今日搜查王府虽说是设的局,很多所谓的证据亦是人为制造,但是这叠契书却实实在在是王府的东西,似乎在永王眼里,这叠契书不算见不得人,于是放心地存在王府账房内,最终被差役们翻了出来。
…………
日落时分,刑部一名不良帅恭敬地站在顾青王府正殿外的廊柱下,等候顾郡王的传召。
良久,一名下人将不良帅请进了殿内。
不良帅向顾青行礼后,也不敢多说废话,原原本本将今日搜查永王府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从怀里掏出那叠搜出来的契书。
顾青接过契书,每一张都仔细看过,越看脸色越阴沉。
“真是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也不怕遭报应。”顾青冷笑。
契书的许多名字与卖身契重复,也就是说,那些被无端圈占了土地的农户被逼得生计断绝,贱价卖掉土地后不得已再卖身为奴,原本只是向朝廷交赋税的农户就这样成了永王府名下的农奴。
有的卖身契甚至是整户整户地签下,等于农户全家都降籍卖给了永王府。
忍住怒气将这叠契书收起,顾青对不良帅淡淡地道:“你退下吧,契书我收了,接下来如何做,我会派人告诉李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