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鸣,沉声喝道:“臣工肃静——!”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朝臣们看着顾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噤若寒蝉,就连义愤填膺的皇子亲王们也不敢再出声,缩着肩膀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一句话,四个字,喝止金殿千朝臣。
这便是权臣的威势。
殿内安静后,顾青扭头望向宋根生,淡淡地道:“宋府尹,你继续说。”
宋根生也不管君臣是何反应,于是继续道:“经查,永王府名下农庄别院甚多,仅在关中河南两道便有五十余处,至于山南,江南等地,京兆府差役有限,未经查也。但是仅仅在关中河南两道的永王别院,几乎每处皆有命案,受害者皆是当地农户,许多命案甚至是全家灭门,惨烈之极,人神共愤……”
李亨终于忍不住道:“宋府尹,金殿之无戏言,说出来的话可是要负责的,永王别院涉命案可有实证?”
宋根生听出了李亨话里的威胁之意,但他毫不畏惧,语气坚定地道:“有。”
李亨心头一臣,下意识地望向顾青。
宋根生说什么并不重要,若是寻常的京兆府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当殿揭举皇室宗亲,可宋根生不一样,他的背后是顾青,而且李亨早已打听过了,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铁杆交情,与亲兄弟无异。
那么,宋根生所说之事,必然是受了顾青的指使。
从永王府管事涉命案,到后来的长安城内外朝野舆论发酵,再到今日此时的案情复杂化,永王被拖下水,陷入了风暴中心,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默然无声地推动着。
那双无形的大手,便是顾青么?
顾青与永王究竟多大的仇怨,令他必须置永王于死地?
作为天子,李亨想得更深远。
他此时还无法判断顾青的用意,置永王于死地是出于私人恩怨,还是别的原因,私人恩怨还好说,若顾青存了削除皇室宗亲的念头,打着正义的旗号拿皇室宗亲一个个开刀,李唐江山便危险了。
“宋府尹,金殿之不可妄言欺君,你说有证据,拿出证据来。永王名下农庄别院土地甚广,正是需要农户为他耕种收播,再说永王向来仁厚待人,怎会对名下农庄农户痛下毒手?道理说不过去。”一名亲王忍不住站出来驳斥道。
宋根生冷冷道:“证据我有,就在承天门外候旨,永王所谓仁厚,不过是对外人做出的样子,事实他对自家农庄的农户们异常残暴戾,动辄打杀,若要证据,请陛下恩准,将承天门外候旨的人宣进宫,一切自有公论。”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李亨。
李亨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知道若将承天门外候旨的人宣进宫,不管是真证据还是假证据,永王今日定无幸理。顾青和宋根生既然敢将证据搬朝堂,说明他们已经做出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拿出来的证据必然是令人无法反驳的。
可是,内心再偏袒永王,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李亨能怎么办?若是拒绝,皇权威信还要不要了?
沉默半晌,李亨终于艰难地道:“宣……宣进宫吧。”
证据很快进了太极殿。
进殿的大约有十余人,皆是农户打扮,衣衫褴褛地站在殿内,局促地垂头绞手,神情惶惶,几名壮年农户手里还抱着一大摞纸,群臣依稀可见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宋根生转身看着十几名农户,道:“尔等是何人,先自报家门。”
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道:“老朽等人皆是永王名下农庄农奴,老朽来自关中泾县,其他几人则来自庆州,蒲州,商州等地。”
宋根生加重了语气道:“农奴?不是农户?”
老者叹道:“是,三年前,老朽将祖传下来的田地折价卖给了永王,由于无地可耕,老无所依,老朽只好自愿降籍,卖身为奴,世代为永王殿下耕种。”
宋根生抿了抿唇,土地的话题太重,此时不宜提及,他要说的是命案。
于是宋根生接着问道:“永王是如何对待你们这些农奴的?”
老者忽然哽咽起来,泣声道:“永王农庄内治法甚苛,当年老朽的村庄有百余户为永王耕种土地,三五年过去,村庄内已有十余人被农庄管事所杀,理由不一而足,稍微偷懒歇息者,稍有悖逆者,侵暴而不从者,皆难逃被打杀之厄,老朽的孙女才十二岁,就因为在永王农庄里当婢女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碟,便被管事生生用棍子打死……”
说着老者大哭起来。
殿内群臣皆寂然。
李亨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停地深呼吸压制内心的不安。
宋根生接着望向老者同行的十余人,道:“你们呢?”
十余人纷纷跪下大哭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诉说永王罪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中亲人无辜被打杀,出了命案而当地官府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