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都记住了。”
这时候,只见爸爸痛苦地挣扎着。向杰知道爸爸可能真的要走了,不禁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用手摇动着爸爸瘦骨嶙峋的身体,希望他不要睡去。向杰的哭声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弟弟妹妹们都跑了进来哭成一团。
年近古稀的爷爷坐在老竹椅子上,两行老泪流过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流到他的下巴,挂在那里。爷爷不自觉地咬动着光秃秃的早已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泪滴滴到了他干瘪的胸膛,顺流而下。老人家默默地流着老泪,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没想到现在竟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岂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这时候,向杰看到爸爸面部抽搐,表情异常痛苦,眼睛挣得大大的,一直盯着眼前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儿女,挣扎了好一会,慢慢就不动了,双眼圆睁竟没有闭上。向杰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过父亲的眼睛和脸庞,合上他没有闭上的双眼。
“爸爸,爸爸……”一群孩子撕心裂肺,令人心碎的哭声填满了这个本来就漆黑阴郁的夜里……
向家孩子们的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伙就都知道向瘸子去世了。
向瘸子的病逝,给这个本来就特别贫困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乡亲们都惋惜不已:“太可怜了,老天瞎眼了吗?多好的一个人,为人和善,乐观开朗,一生都没有做过半点亏心事,怎么就得喉癌这种病呢?是活生生饿死的啊!”
“哎,留下一群孩子怎么办?”
“向杰还能考大学吗?”
不用请,左邻右舍各家各户都自发地来一个两人到向家帮忙打点,处理后事,这是高山屯一直以来的传统。有的做饭菜,有的摆灵台,有的去通知女儿女婿,有的去采买必须用品,有的去村上请傩公,有的去找道公看时辰……
因为向瘸子还年轻,才五十来岁,加上这奇怪的病来得太突然,最主要是太贫穷,向杰家里并没有准备好棺材,也没有钱准备,赶制作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商讨之后,觉得只能先借用方家大爷的备用棺材了。(在壮族农家,一般年长者家里都备有棺材)
向杰按照乡亲前辈们教他的做法,用香樟叶,香柚叶等煮水给父亲的遗体作了仪式性的清洗并换上寿衣等一套流程,完了后已是凌晨两点。大姐和姐夫一听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大姐在路上一直哭,到家里看到父亲的遗体,更是哭得不省人事。其它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哭成一团,左邻右舍的一些女孩们也又都跟着哭了起来。
傩公也请来了,看时辰的也回来了,说是按照死者生辰八字,天亮前必须出门入土安丧。于是向杰又带着姐夫及三个年轻力壮的乡亲去挖墓穴。在壮族农村,找墓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前后左右,大概目测一块风水宝地,然后摆平一把柴刀,将一个生鸡蛋竖立于其上,若鸡蛋能安稳不倒,便是宝穴,如果鸡蛋不稳倒下,则需继续寻找测试,直找到不倒为此。到了坟山,几个年轻人都说好怕怕,只有向杰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心里,除了悲伤,早已经容不下别的东西了。向杰拿出鸡蛋和柴刀,试了两个地方,都倒了,到第三个地方,鸡蛋果真就竖立不倒了。姐夫和乡亲们说:“好,就这里了。”
姐夫和三个年轻人拿起锄头,铁铲等工具立即开挖,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墓坑终于挖出来了。
回到家里时,傩公和花大哥也已经给向瘸子入了殓,并给亡灵做了超度。
一切都安排好了,时辰也到了,就开始出殡了。按照壮家习俗,所有儿女及女婿披麻戴孝。向杰是长子,负责打着火把走在前头引路。四个年轻力壮且已有婚育的男子抬棺材,另四个轮换。一路上棺材不能落地,直到墓穴。后面是其它姐妹兄弟,紧跟在棺材后面,抛洒冥钱纸币,是一些送丧的乡亲父老们。送丧队伍在漆黑的夜里缓缓前行,伴随着女人和孩子们凄惨的哭声,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悲凉和阴森。
在父老乡亲们的帮助下,家贫如洗的向杰终于安葬了父亲。
守灵第七天,向杰给亡父办了一个简单的超度仪式,因为没有钱,所以没有摆席请客,但很多亲戚都来了。每个亲人向杰都写在本上记在心里,因为他们都是向家最亲的亲戚,不会因为向家里穷而不来。
在农村的穷苦人家,超度过后,这事就算完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得继续生活,该干嘛干嘛。姐姐和几个妹妹还得含辛茹苦地继续干活,几个弟弟也还得上学。而向杰也该回去参加高考了。
向杰带着父亲病逝的心灵伤痛,又回到了学校,做备战高考最后的冲刺。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向杰不管怎么努力,满脑子都是爸爸临终前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这种失去亲人的痛,可能是世界上最撕心裂肺的痛,而向杰可能更甚于常人,这种痛苦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眼看高考就要到了,向杰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复习功课。他也知道,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