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小船,捕鱼的人回来了,香客也一拨拨赶来搭船回家。
待夕阳西下,两兄弟上岸,向观音庙走去。
褪去人流的观音庙,格外清幽安静。银杏树静静伫立,宠辱不惊。青年汉子朝大哥看了一眼,大哥便停住脚,在一个常年做买卖的摊位上拿了个凳子坐下。青年汉子踏上石阶,向庙里行去。
庙堂上空无一人,观音像前的香案上燃着香,青烟袅袅。
他站在那,静静地打量雕像。
岁月剥蚀了雕像的色彩,为它浸染了沧桑的痕迹。
目光落在香案一侧的签筒上,定住了。
似乎犹豫了好一会,他上前,在蒲团上跪下,抬起拖沓的长袖,隔着衣物双手合拢,闭目静静默祷。
寂静中,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将签筒拿下来,双手抱住摇动。“哗啦哗啦”竹签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庙内显得很刺耳。须臾停止,他将签筒放在地上,右手抽了一支,方站起来。
将签筒放上香案,又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投入功德箱,才转身。
转过身来,霍然发现东屋门口站着一个老和尚,鸡皮鹤发,在幽暗的庙堂内看去有些渗人。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像个幽灵一样。
青年汉子纹丝不动,更未大叫大喊。
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青年汉子先上前,冲老和尚微微躬身施礼,然后将那竹签递给他,“有劳大师。”
老和尚对他一笑,顿时显露慈祥温暖。
他接过竹签,转身进入里间。
一时转来,递给他一个折叠着的签文,外加一根细细的红绸。
青年汉子接过来,再次躬身道:“谢大师。”
也不拆开来看,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那时外面暮色已浓,加上银杏树树冠遮蔽,光线更暗。
他走下石阶,方才停住脚,单手将折叠的方纸打开,举到眼前细看。一看之下,微微一怔,似疑惑,似怅然,久久不动。
另一边,大哥神情担忧地看着他。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叫他时,他忽然走了过来。
大哥精神一振,忙起身迎上去。
青年汉子直接走到上午清哑攀梯的地方,仰头观看。
大哥一见,急忙朝庙里奔去。须臾扛着梯子转来,照样靠在银杏树的枝干上。又前后移动,等放稳了,才示意弟弟上梯。
又迟疑地问:“要不我上去系?”
青年汉子摇头道:“不用!”一面就上去了。
直至梯子顶端,在幽暗的树隙中找到那蝴蝶结。
他身量高些,同样的位置,蝴蝶结就在眼前,凤尾甚至触及他鼻尖。看着它,他眼前浮现那个浅绿身影在梯上的情形。
看了一会,才移开目光,打量附近树枝。
最后,目光定格在蝴蝶结右边一根树枝上。
他伸出双臂,左手连袖压住枝条,右手飞快将红绸缠绕上去。然后将重新折叠起来的签文放在树枝上,左手按住,右手拉着红绸一端将它们捆在一起,反复缠了几道。再打个结,左手再按住,然后右手一扯,便系紧了。
系好的签文正和蝴蝶结平行,仿佛守护、相望。
他默默地看着它们,不知想什么,忘记了下梯。
大哥在下面扶着梯子,仰着头,也不催他。
直到庙里传来说话声,有和尚出来了,青年汉子被惊醒,才一步步下梯来。落地后,对大哥道:“好了。走吧。”
大哥道:“是。”一面扛了梯子去还。
夜幕完全降临,一弯月儿挂在天空,兄弟两个没有去赵大爷家,摇着小船在江上飘荡……
※
清哑和吴氏到家,天也黑了。
船过水闸,尚未到家门口,就见郭家老宅门前灯火通明,就听一个声音道:“……你们几个都要赏。刘虎家的,你快要生了,可要当心身子。要是有个好歹,刘虎可不要跟我拼命!弟妹,你拿些补品给她……”
是郭大全的声音。
刘虎家的就是冬儿。
就听阮氏答应道:“嗳。我先就送了的。明天我再拿些。”
又一个男声道:“大爷这样关照,我们怎么好意思。”
郭大全道:“这应该的。你媳妇做事用心,还聪明,我小妹也常夸的。我们就是这样:能干的,用心的,忠心的,郭家都不亏待!”
一阵笑声应和,很是热闹。
笑声中,郭大全问:“娘和小妹怎还没回来?”
郭大有道:“已经派人去接了。”
清哑对吴氏道:“是大哥回来了。”
吴氏也笑了,向岸上高声道:“回来了!”
顿时,就有人往水边跑来,连狗也兴奋地叫着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