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成把握,你要给我说个实话。”
“九成九的把握。”聂尘笃定的说道,两只手把茶杯拽得紧紧的:“少说一分,怕你反而以为我在夸口。”
李旦刚刚严肃起来的脸又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朝聂尘点啊点:“这么有把握?这可是掉脑袋的玩意,对方可不是倭人,在海上,人家有优势,有不少海盗海商跟他们有钩挂。”
“打败他们,优势就成了我们的了。”聂尘道。
“你准备怎么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怎么个暗度法?”
“这就不能多说了。”聂尘眼皮下垂,盯着茶杯的盖子,青花瓷的盖子很好看:“李佬接下来的几天只需约束平户的明国人,天黑后不要上街,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为好。”
李旦摇晃着的身子慢慢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李佬,但这件事我任何人都没说,只在我的脑子里。”聂尘抬头,貌似很平静的说道:“几百人的命,值得这么做。”
李旦继续沉默,半响之后,竹椅嘎吱嘎吱的摇动声,再次缓缓响起。
“你不告诉我,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问便是。”李旦的脑袋随着竹椅的摇晃而前后摇晃,像个钟摆:“你好自为之。”
“李佬心胸开阔,渺如烟海,聂尘不如也。”
“不要奉承,没用,我只看结果。”李旦哼哼着摆手:“只要不要让我的投资全都丢到海里,就算对得起我了。”
“放心,一定不会。”聂尘起身,把温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鞠躬告辞:“那我先走了,还有些事要准备。”
“去吧。”李旦淡淡的道,停住摇椅,闭上了眼,似乎想打个盹。
聂尘直起身子,转身,走出李家后宅的月亮门,门口的两个精壮汉子待他走出去后,关上了两扇红色的门。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李旦的眼睛猛然睁开,刚刚的倦意一扫而空,豹子一样的精光从眼眸里透出来,令他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甚至比年轻几十岁的青年人还要精神。
“唔,连我都不说,哼哼!”
他望着天空,似乎在生闷气,过得一阵,又哑然失笑。
朝天笑了几声,李旦重新闭上了眼睛,这回,他真的开始打盹了。
平户港这两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海风轻柔,海浪如澡盆里的波涛,一层层的全是细细的碎末,天空中没有云,夏日艳阳仿佛赶走了所有的劲风,只留下恰到好处的凉意丝丝。
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渔夫极为喜爱的,大大小小的舢板渔舟漂泊在近海,都在趁着这难得的日子,多捞一点维生的鱼。
于是在众多渔舟的瞩目下,六条大船从平户港逐一的开出。
这六条船,正是李旦家不久前刚回来的六条船,很多人都清楚,其中三条,甚至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船都是白帆,型号各异,统一起来的,唯有船头高高飘扬的黑旗。
“黑旗白骷髅,这是新的认旗吗?”这样规模的船队出海自然逃不过平户大小海商的视线,很多人聚集在码头,目睹这一场景。
“谁知道,可能是吧。”
“你们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是李旦那个手下聂尘的认旗。”
“哦,就是那个被德川家看中的聂尘?”
“不是他还是谁?你瞧,连松浦诚之助都送了贺礼过来,虽说船只出海送个礼属于平常,但你我都在平户厮混这么久了,何曾见过松浦家的人送个啥给我们?”
“送啥没有,赶着来收税倒有。”
“话说回来,这认旗倒是挺别致的。”
“别致?缺心眼吧,谁会用死人头当认旗?”
“嘘,小声点,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李旦知道了沉了你家那两条破船。”
“哼,怕什么?李旦押宝在松浦诚之助身上,万一诚之助输了,什么都没了。”
“这紧要关头上,李旦的船出海干什么?”
“还能干啥?你没见船上的炮吗?这年头,谁会嫌挣的钱多呢?”
“……”
纷杂的码头上,说什么的都有,人头攒动之处,议论纷纷。
就在这呱躁声里,聂尘站在最大的那只福船上,一只脚踩在船头大号佛郎机炮的炮尾,扭头朝渐渐远离的码头上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又扭头向另一边,看向桅杆密集的方向。
伸出一只手,拇指上翘,食指前伸,瞄着高高的桅杆,嘴里轻轻的发出“啪”的声响。
海浪摇摆,将远处的桅杆轻轻摇动两下,就像真的被打中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