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鬼的船也要沉了!他们在打旗语,要人去救!”
“左边,左边!李大哥,左边封子的船已经只剩下个桅顶了,全船人都在海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别的船去救啊!”吴秀才从地上爬起来,冲报信的几个海盗手下吼道:“难道我们去救吗?你们他妈眼睛瞎了啊,船头那么大个窟窿,我们自身难保!”
“是!”几个手下慌忙去了,此刻的福船甲板上,乱做一团,众人在奔走呼号,忙做一锅粥。
船头的破损其实并不严重,海船的船头就算没了,只要没有进水,依然能坚持着航行,怕的是进水。
沉没的海盗船,其实被打中的次数并不比李魁奇的座船多,但因为命中的部位有水线附近,所以一被击中就进水,进水就沉船。
而李魁奇的座船却不一样,由于它是首当其冲的一条船,所以被特别照顾,聂尘的炮重点招呼的就是它。
但它没有沉。
这条七百料的福船,船高三层,下有甲板底舱,纵有龙骨,横有肋板,各舱之间有隔板十道,隔板用上好的杉木所制,厚达数寸,能保证一舱进水,而不至于殃及其他舱室,是福船独有的设计风格。
正因为有这么一层保障,所以虽然李魁奇的脚下面被打出了五六个洞,有两个洞甚至打在吃水线附近,海水泼天一样涌进来,这条福船依然没沉。
不但没沉,由于船的上层建筑和桅杆没有被击中的缘故,还跑得很欢。
船扯起全帆,橹杆猛摇,逃命的船比没有受损的时候居然跑得还要快些。
海盗们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拼命的堵住漏水的舱室,海水被隔板所阻,只是灌满了有限的部分。船身中度右倾,但并不妨碍航行,还能够继续跑。
“中了九颗弹,对方也只开了九炮,炮炮命中。”李魁奇任由额头的伤口在敞血,双手按在舷墙上,一动不动,两眼像嗜血的野兽,血丝密布:“怎么打的?我竟然连手都还不了,他们怎么打的?!”
他现在回到了船尾的舵楼上,目视下方,大批海盗正在甲板上拉起长绳,捆住船头处的一些物品,让它们不至于滑入海里去,但那尊已经报废的铁炮,已然不见,它在船被打中的第一时间就被崩飞了。
“大哥,李旦的船没有追过来。”吴秀才带着侥幸的语气凑过来说道,他有些担心李魁奇会停下来救那些沉船上的人:“不过我们还没有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随时可以追上我们,还是赶紧扯呼吧!”
李魁奇抿着嘴唇没有搭话,强壮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头乱发在风中飞舞,连头也没有回,毫无瞧瞧后面追兵究竟有没有来的意图。
吴秀才舔舔嘴皮,把身上的长衫袖子卷了卷,现在他全身湿透,长衫大袖的很不舒服:“大哥,我们现在逃去哪里?回瞎子岛,还是跟荷兰人汇合?对了,大哥,李旦不就是仗着蕃鬼船厉害吗,我们也去找荷兰人,请他们驾蕃鬼船来,然后用收拢的弟兄,再去找李旦报仇!”
“报仇?!呵呵,哈哈哈!报仇?哈哈哈哈哈!”
李魁奇终于出声了,他听了吴秀才的话,神经质一样笑起来,边笑边抖肩膀,笑得捶胸顿足,笑得拍掌打头。
吴秀才呆住了,他愣在那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下一息,李魁奇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笑意全无,整张脸扭曲着,愤怒的情绪如火山一样爆发,光是一个表情,就震得吴秀才后退了一步。
“大、大哥……”
吴秀才胆气一下就泄了个精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生怕李魁奇要抽刀砍了自己泄愤。
不过李魁奇没有拔刀,狞着面孔瞪了半天,两条眉毛却慢慢垮下来,怒气冲天的表情幻化为哭丧无奈,人好像戏台子上唱丑角的戏子,一下子矮了好几分。
“李旦有备而来,我们中计了!”他仰天长叹,船身恰好一晃,让他晃倒在地,稳若磐石的身体一下倒了下来,慌得吴秀才赶紧托住他,两人一起坐在栏杆下面。
“中计?”
“对啊,吴秀才,你说对了,你一开始就说对了,这海上,也有兵法!”李魁奇喃喃的说道,懊恼不已:“李旦的人,是个能人,他算准了我一定会大意,一定会大意!”
“大哥,我们回去,重振旗鼓,再来就是了!”吴秀才反倒安慰起李魁奇起来,虽然他心里此刻比谁都慌。
“不行了,我们败了,就一败涂地!”李魁奇摇摇头,巍峨的汉子此刻看起来像个堕了锐气的老头:“去瞎子岛死路一条,李旦的船解决了我们后面的船,一定会追过去,瞎子岛荒岛一个,去那里死路一条。”
“那我们去澎湖,投靠荷兰人。”
“荷兰人?”李魁奇哼了一声:“我手里有船,他们跟我就是朋友,我手里没船,他们看我就是个肥羊,不割几块肉,不会罢休。”
“何况他们正在跟大明水师对峙,还想着我去帮忙呢,怎么会有余力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