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才的脑子渐渐清醒起来了,他刚才被慌张乱了心神,此刻听李魁奇一说,慢慢恢复了神志,但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只觉大海无边,却没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大哥,我们怎么办?”
“可恨呐,这次我倾巢而出,所有的船都带出来了,却一把就输个干干净净,连渣都不会留下。”李魁奇眼神里恨意十足,但神情已不再狰狞,脸上全是冷然,热血一旦消退,他又回到了那个冷血的海盗王。
把手在甲板上狠狠一拳,他道:“我们先去浙江沿海,寻个私港靠岸,再做打算。”
“浙江?”吴秀才皱眉道:“那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没办法了,你看到了,我们最多还有六七条破船,根本到不了福建,半道上就会被大浪飓风打碎,只有靠岸,才是活路。”
李魁奇站起来,虽然仍有几分颓废,但虎狼之气略有回升,他看着正在忙着抢救座船的手下,冷然道:“先靠岸,船能修就修,不能修,我们就从陆路回福建,回了福建,我李魁奇还是李魁奇!”
“这个仇,我是记下了,靠岸之后,打听下对方带队的船老大是谁,我今后,必当回报!”
李魁奇的狠话,聂尘暂时还听不到。
他很忙,忙着像赵子龙一样,在李魁奇不断赶到的后继船队中杀进杀出。
施大喧带的增援队伍,已经横在海上,截断了李魁奇后继船队的来路,他们的船都是福船和鸟船、广船,甚至还有平底的沙船,五花门,船型跟数量一样多。
他们的打仗方式,就跟李魁奇向往的一样,全靠撞击、贴舷和靠帮。
因为李魁奇的船像添油一样,一艘接一艘的次第赶来,这就令施大喧很舒服,打得很顺手。
五十多条船逆着对方而上,来一艘吞一条,来两艘吞两条,等到后面跟上的船察觉不对时,施大喧已经打沉了对方十来条船了。
海面上浓烟滚滚,很多船被焚烧。
“把没用的船都烧了,我们带不走那么多,但两百料以上的福船和鸟船留下,还有新一点的船也留下喂,老子的话没听到啊?别对我说的那几种船打炮,跳帮过去抢船啊!”施大喧大声叫着,朝一个正在操作船侧臼炮的水手扔过去一个木头块。
他的副手汪承祖从船头奔过来,手里提着一把斧头,斧刃上全是血,看样子是刚跳帮回来,披在身上的半身甲血迹累累。
“施老大,这仗太他妈爽快了!我头回碰上这么大阵仗,几十条船群殴一两条,太欺负人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你这算个屁,你瞧瞧聂老大的船。”施大喧朝前方一指:“他才是欺负人,我们只不过是打杂的。”
汪承祖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波浪之间,以定远号为首,三条蕃船纵横海浪上,大股大股的青烟不断的从船侧腾起,宛如闷雷滚滚的炮声不觉于耳,仿佛天边有滚雷漫漫,被雷声裹中的船东歪西倒,没有一条船能顶住一个回合。
“聂老大这种不讲理的打法,也只有蕃船可以这么干。”汪承祖由衷的说道,心中暗暗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面对铁炮滚滚,也必然是一个下场:“那么多炮,根本用不着跳帮撞船,直接打炮就完了。”
“你有没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有啊,好像不用我们,聂老大就能收拾掉李魁奇。”
“那你还磨蹭什么?”施大喧大怒:“聂老大就三条蕃船,加上李德那几个敲边鼓的,也只有七条船,我们呢?我们有五十多条啊,若是今天我们不多干掉几条,传出去你还有脸在李老爷的手底下混吗?”
“没脸没脸!”汪承祖汗颜,赶紧又提起斧头来:“我这就去努力,这就去!”
他奔到船头,施大喧指挥这条五百料的福船,鼓帆吃风,竭力向前,迎着一条还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鸟船飞一样的驶去,仿佛动作慢了,那条船就会被其他猛兽吞了一样。
炮声隆隆,杀声阵阵。
海战一面倒的进行着,李魁奇船队大败,一些眼力介好的,远远看到硝烟,掉头就跑。也有头铁的,仗着船只大而坚,一往无前的冲过来,不时有船加入战团,掀起一场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