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户的早晨,永远那么清净温柔。
日光暖暖的照在房顶上,沿着门楣洒下来,将春节时贴上去的对联映得红灿灿的好似盛开的牡丹色,翘檐底下的黛瓦青砖铺成一个别致的造型,雕着一个吞脊兽,张大着嘴巴,正对着跃起的旭日,仿佛要吃了这一轮太阳。
海风吹过地面,卷起细微的尘土,几滴水珠压下去,将灰尘泯灭在地面上,端着水盆的门房一边洒水,一边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一个黑影咕噜噜的滚进来,在地上翻着跟头,半天没爬起来。
门房端着水盆没动,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哟,王老爷,今天怎么早啊,这门我刚打开,你就进来了,真是巧啊。”
在地上打滚的平户海商王景泽费了老鼻子劲,才从地上爬起来,他身材肥胖,宛如一个溜溜转的球,从地上爬起来着实费劲。
大通商行的门房笑着看他,一点没有上去搭把手的意思。
若是换做平时,一个下人敢这么看自己的笑话,海商王景泽一定上手抽得他半身不遂。
但是今天,此地,王景泽半点脾气没有,相反的,还露出掐媚的脸,点头哈腰的道:“不早不早,我昨晚上就没走。”
“啊,没走?”门房诧异了,瞪圆了眼:“昨晚上王老爷就在这门外蹲了一夜?昨晚上可下了雨的啊。”
“可不是吗?我缩在你们家屋檐底下,半边身体都湿透了。”王景泽用右手去拧自己的左边袖子,拧出一股水来:“你看,都湿透了。”
“王老爷怎么不回去啊?”门房明知故问。
“等你家老爷呗。”王景泽掂着脚尖朝影壁后面张望:“他回来了吗?”
“不知道,昨晚上我下工了,晚上是别的人守夜,我得去问问。”门房假惺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
他仍旧端着水盆,横在门口,一点没有让王景泽进去坐一坐,喝杯茶暖暖身子的意思。
若是在平时,一个下人敢这么大胆无礼,海商王景泽一定……算了,他不想说了。
不但不发脾气,王景泽还很懂事的摸出一锭不小的银子,塞进门房手里:“请小哥帮我进去看看,若是你家老爷在,就赶紧帮我通报通报,我有急事求见他!”
门房手心感觉银子分量不菲,于是笑颜逐开,道:“王老爷放心,我这就进去看看,烦请老爷在这边等一下。”
王景泽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门房就转身进去,他想跟着进去,却见两个拧着石锁的护院在影壁后头鼓着肱二头肌大力的甩动,眉眼间瞧着自己,上下打量,大有自己再走一步就要把石锁扔过来的架势。
停住脚步,王景泽很窝囊的假笑两下,说了句:“哦呀,今天天气真是…….呵呵呵。”然后乖巧的在影壁外等着,湿着半边身子。
门房穿院过廊,步入后宅,在后进的月亮门边向守在这里的几个壮汉说了几句,自行离去,一个壮汉进入后宅,来到后面的花园里。
平户明人龙头,势力最为雄厚的海商李旦,刚起床没多久,正坐在花园的石桌边,端着一碗燕窝,慢慢的喝。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人,低声的对李旦说着什么,若是那些应征平户团练的人在这里,就能发现,这位长衫人,就是面试他们的主考官,一直挖鼻孔不讲卫生的那一位。
壮汉不敢造次,在稍远处止步不前,等着他们说完,李旦眼睛一瞥,瞧见了他,微微举手示意长衫人停一下,扬声问道:“什么事?”
壮汉前行几步,拱手躬身:“前日、昨日来求见老爷的海商王景泽又来了,听门房说,这人昨晚上被老爷托词外出不见之后,就一直坐在门口死等,今天早上大门一开就滚了进来,衣服湿透,只为求见老爷一面,说是有要事找老爷。”
“一夜没走?昨晚上好像下雨了啊。”李旦先是愕然,继而笑道:“王胖子倒是舍得面子,居然蹲在我的门口守了一夜,他在平户也算一号人物,生意能做得不错,看来果然有原因。”
长衫人也微笑起来:“无事不登门,王胖子这是被逼急了。”
“他早干嘛去了?现在来求我,前几天为何那么倨傲,居然还想讨价还价,多么天真。”李旦冷笑一声,端起燕窝喝了一口:“这人是个两面三刀的刺头,代表着平户一部分人的想法,要压服他,就得晾晾他。”
“去。”他吐出一片燕窝杂质:“告诉他我不在,让他下午再来吧。”
壮汉点点头,退了出去。
长衫人笑道:“老爷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着实厉害,王胖子心里怕是有十七八桶水吊着,上下不得啊。”
“让他吊着吧,若不是我们的人在海上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他们怎么会吊着?恐怕等着看我的笑话还差不多。”李旦放下瓷碗,摸了下头顶,他斑白的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用玛瑙发簪束起的长发一片雪白,偶有几根黑发间差其中,就像一块雪里有了几根黑色树枝。
“老爷说的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