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处属于魏忠贤的那间耳房亮着灯火,涂文辅心中愈发的惶急起来,他脚下生风,几步窜到门外,不待呼吸喘息匀净,他就伸手叩响了门扉。
“谁啊?”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涂文辅定定神,恭敬的答道:“魏公公,是我,涂文辅。”
“哦,进来吧。”
涂文辅答应一声,推门而入,突如其来的夜风令屋内的烛火为之一晃,不过室内悬有一颗明珠,光彩照人,烛火与之争辉,竟稍有逊色,纵然有风吹入也丝毫不减光明亮度。
这是采自南海深处的夜明珠,极为罕有,天启皇帝赏给魏忠贤的礼物,明珠一共不过三颗,天启一颗留给自己,一颗给了乳母客氏,一颗就给了魏忠贤。
涂文辅在明珠照耀下,身形瞬间缩小,仿佛变成了一只鹌鹑,毫无提督太监的尊严,像个小太监一样跪在地上,向同为秉的魏忠贤深深叩头,口中喊道:“卑职拜见魏公公!”
“起来说话,你我同僚,这么多礼干什么?”站在桌案后面,正在端着一杯茶吹着上面浮沫的魏忠贤笑道:“那边有椅子,坐下吧。”
涂文辅应声站起,却是不敢真的落座,而是小跑着过去,替魏忠贤拉开身后椅子,装模作样的抹抹椅面上不存在的灰尘,谦卑的问:“今夜该卑职当值,怎么魏公公也来了?天寒夜冻,公公可别着了凉啊。”
魏忠贤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阔额高鼻,生得极有风度,虽然年纪已过五旬,但气势逼人,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小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长不出胡子,却因此而显得年轻好几岁,说话时中气十足,比起朝廷上的那些垂垂老臣,魏忠贤看起来不知英武多少倍。
“事务太多,白天没看完,晚上来看看。”魏忠贤在涂文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放下手中茶盏:“等下皇上吃夜宵时,我还得进去伺候着,这时候就先来这里坐坐了。”
涂文辅看看桌上文案,发现没有一本有摊开的迹象,心中不禁大定,这么看来,魏忠贤还没有让别人来替他念文案,可算是没有让别人抢去了这份亲近的机会。
果然,魏忠贤一落座,就拿起几本折子,递给涂文辅:“你来得正好,念给我听听。”
作为司礼监大佬,魏忠贤和天启皇帝一样认不得字,所有的文件都必须由他人念诵,能替魏千岁念字的,必须是他信得过的人,所以这份看起来很无聊的工作,司礼监不知多少人抢破了头。
“是。”
涂文辅利落的答应着,双手接过,摊开头里一本,朗声读了起来。
这是一本南京织造太监递来的本子,言说南京织造近年原料不足,因为丝绸之类的产品供不应求,利润很高,织机快速扩张,产能大涨,但地方上不准许种植稻谷的农夫转向种棉花和桑树,所以原料够用,奏本来请示。
奏本下面,有内臣题写的意见,涂文辅一并念了出来,意见是臣朱延禧写的,字数很多,非常冗长,大意是说江南根本之地、鱼米之乡,粮食产量关系国家根本,不能擅动,拿种稻谷的地来种桑树,属于本末倒置,重商抑农,不值得提倡,所以建议发文痛批。
“哼,这个朱延禧,书呆子一个,哪里懂事?”魏忠贤听完,不耐烦的哼声说道,这些意见比奏本本身还长,听起来很令人打瞌睡:“南京织造一年为朝廷贡献库银十数万两银子,正是赚钱的营生,岂能耽搁?他朱延禧能不能想法子赚十万两银子来?”
涂文辅嘻嘻一笑:“内虑事,总是这样子刻板,朱延禧算是其中最呆的一个,魏公公不如请皇上把他换了。”
“换还不至于,他不是东林一党,是个不结党的独人,朝廷上需要这样的人来替我遮掩遮掩,罢了,这本子且先留中,等我禀告皇上之后,再做处理。”魏忠贤思虑片刻道。
“那还不是魏公公说了算。”涂文辅笑着道,拿起另一本来。
两人一念一答,处理得飞快,厚厚的一摞文本,一阵功夫就处理完毕,这些奏本是由首辅朱国祯、臣顾秉谦、魏广微、朱延禧批出意见的,魏忠贤处理也很有特色,但凡顾秉谦、魏广微的意见,他一概同意,不做修改。而朱国祯和朱延禧的,则都大肆撰改,甚至扣住不发,亲疏立见。
“这些是锦衣卫、东厂和兵部送来的,再把这些念念。”魏忠贤抿口茶水,指指桌上另外几个本子道。
锦衣卫、东厂和兵部?
涂文辅面色严肃了一点,锦衣卫和兵部还好,不外乎军机之事,东厂的本子却都是些不可告人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就是惊天动地,朝堂翻天。
他赶紧先回身去把房门关好,折返回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开读。
第一个本子,就让魏忠贤暴怒着跳了起来。
“臣湖广德安府千户黄醉,逢命监视罪臣杨涟……自其获罪返乡,仍然不知收敛,联系左右、呼唤朋党……其心志之奸毒,异于常人也,常聚众于市,公然辱骂魏公公,言辞多有不敬…….更有告密者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