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畏惧死亡。
一条跳板搭在船与栈桥之间,跳板那一头,人头汹涌,上百人聚集在那里候着,都是些皮肤黑得发亮的壮汉,满脸的横肉,明晃晃的刀子就插在腰间。
手上沾没沾血,真的可以从眼神里看得出来,这群人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像一片云,压得与之面对的人呼吸不畅。
船上的人都有些慌,那个跟在沙舒友后面的军官,甚至脸色的变了,脚下不由自主的拖沓,一条不算长的跳板,他迟迟疑疑半天走不下去。
沙舒友看着这阵仗,心头略有点怂,但深吸一口气之后,淡定的走完了跳板我是来宣读诏书的,又不是来干架的。
那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他身上,沙舒友觉得有蚂蚁顺着目光爬到了自己身上,浑身瘙痒。
他知道那是鸡皮疙瘩暴起的反应,于是悄悄的捏了捏拳头,不住呼吸,竭力抵御这种威慑。
为了表示朝廷的威严,他用充满友善的眼神与壮汉们对视。
“咦?”看了一阵,他突然发现,有个不对的情况:“怎么有个白面书生站在这些人中间?是以前朝廷落入海盗手中的人质、现在要交还吗?”
“你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吗?”不待他想明白,一个大汉就粗声发问,声音如同雷鸣,震得沙舒友眉毛一跳。
“本官沙舒友,乃大明福建海巡道五品经历,奉巡抚南大人之命,特来向李旦等人宣读朝廷分封公文。”沙舒友定定神,从容的说道,目光在人群中巡弋:“敢问哪一位是李旦?”
“李老爷不在这里,他在平户。”有人答道:“大人把公文给我就可以了。”
沙舒友原以为,这群人的头子,一定是最高最强最壮的那一个,模样不一定凶狠,但一定很狡猾,不过搭话的人,居然是那个白面书生。
沙舒友把惊讶的看着他,貌似比看到这群人的时候还要诧异,微微拱手道:“敢问你是……”
“在下聂尘,想必公文上,也有我的名字。”聂尘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还伸出一只手:“沙大人不必耽误时间,把公文、官印和官袍拿出来吧。”
“啥?”沙舒友几乎差点晕厥,回过神来怒道:“聂……尘,你知不知道,朝廷公文是有规制的,按律,须得焚香净衣,寻一处宽房大屋,摆起桌案,待我……”
“行了行了,沙大人,你说的我都懂,不过我真的有事,你看,船都备好了,等下我就要走,真的没空等你。”聂尘点着头摆摆手,打断沙舒友的话头,还朝巨舰的方向指了指:“说实话,我连饭都不能陪你吃,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恐怕我都等不及你了,公文和印章啥的,只能放在这边随便派人来拿了。”
朝廷的公文和官印,你随便派人来拿?
沙舒友几乎要气晕了,一种被人轻视加被人侮辱的气血直上脑门,当官这么多年,从未被人这般藐视过,而且,还是被一群海盗藐视。
“咕……”沙舒友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想说点狠话,却又不敢,把公文印信交出去又不甘心,挺在那里手足无措。
“东西在这里面吧?”那个叫做聂尘的,居然主动上手了,他伸手指着沙舒友怀里抱着的一个包裹,问道。
沙舒友本能的往回缩了一下,护住包裹。
聂尘懂了,于是一招手,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涌了上去,沙舒友声嘶力竭的叫道:“聂尘,你休得无礼!这是朝廷印信,是天子赐下的东西,你这般无礼,不知法度,岂能充任将官?来人,来人呐!”
他身后的水师官兵,彼此面面相觑,但无人敢上去制止,站得远远的看朝廷命官被海盗欺负。
沙舒友哪里是郑芝龙等人的对手,被当成小鸡一样拎起,劈手夺过包裹,然后嘿嘿笑着被人放下,还被拍了拍肩膀,示意没事了。
聂尘接过包裹,打开看了一下,复又收起,递给郑芝龙,冲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沙舒友一抱拳:“多谢沙大人深明大义,聂某确实有急事,不然不会如此唐突。本地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早知大人要来,所以布置了些宴席,为大人洗尘,可惜我要上船了,就由本地村长来陪陪大人,望大人赏脸。”
说着,他一边拱手,一边疾步离开,走到停在旁边的那条巨舰上,没了踪影。
栈桥上的人群眨眼就没了,全都跟着聂尘上了大船,那船大如小山,人一上去,就有人吆喝着撤去跳板,船在几十根长篙的力撑下,缓缓离岸。
沙舒友孤零零的站在栈桥上看,很孤独。
他目睹着定远号拔锚起航,猴子一样的水手在桅杆上放下巨帆。
船影中,自己坐的福船连对方的一半大都没有。
“这位大人,这边请!”
沙舒友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一个白发老头领着几个后生,正冲自己笑。
“我是本地村长,聂老大要我招待好大人,请大人随我来。”
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