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入隆冬,漫天乌沉沉的云,低低的压在人们头顶。海面上吹着凌冽的风,冷得刺骨,岸上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土地原本的颜色,将天地间化为混沌的白,举目望去,仿佛从海到岸,都如同一个冰窖中的上与下,没有区别。
“这边好冷!”汪承祖跳着脚,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纵然棉袄是用极好的松江布为面、白棉为里,穿在身上即轻盈又暖和,脚上也踩着加了鸭绒的靴子,但这个热血的汉子依然被海风吹得浑身发抖。
“都快过年了,当然要冷一些。”一身貂皮的沈世魁笑着看向汪承祖,露出“瞧你这南方佬的熊样”的表情,乐呵呵的道:“这还算天气好的,雪正好停了,过得几天再下的时候,还会更冷。”
聂尘赞同的点点头,把身上的狐皮大氅紧了紧。
汪承祖羡慕的瞅瞅两人身上一身毛,心中郁闷的想道:“早知道这么冷,在平户时就该买一件皮袍子了,不知道皮岛上有没有皮货,有的话砸钱也得买,不然要冷死人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的确艰苦,也是毛大帅这样的人物才能再这里开辟东江镇,沈太爷,大明能有今日的安稳,你们功不可没啊。”聂尘呼吸一口冷空气,觉得鼻腔里都被冻出渣来了,心想这气温最多零度上下,能在这里安家创业,的确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呵呵。”这马屁拍得不露声色,沈世魁极为受用,咧嘴笑呵呵:“聂龙头夸奖了,北地苦寒,常年如此,我们辽人都习惯了,你们南方人头回来自然觉得冷。不过你说得没错,皮岛孤悬海外,与建奴隔海相望,的确非一般人能呆得住,毛大帅能以一岛之地受朝廷的挂印总兵,也是实至名归。”
“毛大帅不容易,沈太爷也不容易啊。”聂尘由衷的说道,一点没有奉承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表示敬意:“我听说皮岛上有好几万人居住,现在初冬就这个样子,过年时深冬想必还要寒冷,这么多人光吃食冬衣就是个问题,沈太爷作为毛大帅的财神爷,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很不错了。”
他话说得实在,也毫无其他意思在里面,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世魁本来微笑的脸,听了之后却骤然色变,仿佛被人在腰上突然掐了一把一样。
好在他老于世故,并没有当场失态,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了几声“呵呵”,扬手指着岸上假装介绍风景,把话题遮了过去。
聂尘是心灵通透的人物,一看就知道话不投机,但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心中纳闷,只好放在心里,跟着沈世魁看风景去了。
一前一后两条船在冷风中沿着海岸缓缓前进,这里距离皮岛已经很近了,但同样的也进入了朝鲜水域,沿途不时有模样奇怪的船只从远处经过,大概是本地渔民的船只或者朝鲜商船,都距离定远号远远的,不愿靠近。
大概是以为定远号是海盗船只吧,大家不熟,靠近了有风险,隔远一点大家心里都安稳些,这也是海上不成文的规则。
“这些船……造型很别致啊,都是朝鲜船?”聂尘看腻了风景,对出现在视线极远处的船来了兴,指着其中一只问沈世魁:“沈太爷可知道否?”
“哦,那些船啊,都是朝鲜船。”沈世魁眯眼顺着聂尘的指向看去,释然道:“他们叫做板屋船,船舱贯穿整条船,几乎没有甲板,两侧有船桨,很能装,你瞧,那条船还没有我那条福船三成大小吧?看见没?”
“看到了。”
“是吧,很小吧?但他可以装一百多人哦!”沈世魁一边说,一边露出轻蔑的表情:“不过,这种船的优势也只是能装,却不能跑远海,他的底浅,在浅水近海跑跑还可以,稍微远一点就吃不住风浪了,很容易翻覆,朝鲜人穷,没眼力介,造不出大船来,只会弄这种船,不过他们是短脚蟹,出不了远海,板屋船对他们来说也足够了。”
“唔……”聂尘看着那条在波峰浪谷间摇摆的船,觉得很像大明南方的乌篷船,只不过要大些。
这种船应该有它独特的优势。聂尘却没有从沈世魁的角度来看,而是换了个思路想到:朝鲜的有种龟船很有名,后世看电影的时候见到过,应该和板屋船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思路,用板壁来遮掩士兵,像乌龟一样防护力很强,也许可以借鉴拿来改造夷州近海的船只,提升作战能力。
说话间,船又航行了不少里程,逐渐的又脱离了朝鲜海岸,当那片白色的陆地渐渐变得模糊,逐步在能见度不高的天气里隐约不见的时候,沈世魁忽然兴奋的叫了起来:“到了,聂龙头,你看,皮岛就在眼前!”
聂尘把全身都钻进了大氅里,眯眼朝沈世魁说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片冰海之中,看到了那片岛屿。
岛并不是十分大,纵横十余里地,不过与沿途经过的几多岛屿比起来,却胜在人烟味十足,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岛上缕缕炊烟升起,即使距离尚远也清晰可见。
不多时,几条战船从岛上摇出来,靠近验证身份,这种事自然由沈世魁负责处理,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