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魁在第三天早晨,才急急的踏上定远号固定在皮岛码头上的跳板。
一见到已经穿戴整齐,裹紧了大氅站在甲板上于晨风中等他的聂尘,沈世魁就不好意思的拱手打千:“聂龙头受累久等了,沈某事多,从回到岛上那天起忙到今天早晨才堪堪事毕,这两天连个饱觉都没睡过,今早上四更天才眯眼,一时迷糊,眼一闭就到了这时候,让龙头久等,实在罪过!”
“沈太爷哪里话,你是皮岛总管,一岛几万人吃喝拉撒全靠你张罗,忙是必然的。”聂尘忙抬着他的手,不让沈世魁施礼:“我外来是客,让你百忙中还陪我过旅顺去,是我不好意思才是。”
“呵呵,聂龙头真是会说话,那我们这就启程吧,路上还得行船好几天呢。”沈世魁听着这话心头舒服,心想这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龙头,手头每月经手海了的生意,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凭这几句不露声色的话,就值得交往。
本来只是做买卖的对家,这一趟旅途下来,沈世魁渐渐对聂尘有了论交的心思,做生意就喜欢找讲规矩、说话好听的人当搭档,聂尘两样都齐了,商行盘子又挺大,沈世魁觉得他可比以前的荷兰人好相处多了。
心头存了好感,生意上又有实际交往的需要,共同语言就多了起来,从皮岛过旅顺要在渤海口跑个直线,顺风的话都要四五天。海上行舟枯燥乏味,沈世魁就刻意找聂尘聊天说话,交流感情,培养默契。
“这么说聂龙头在岛上游历过了?”沈世魁陪聂尘站在定远号的艉楼上,远远看甲板上一群水手聚在一起用弓箭射围在船头乱飞的水鸟,这些水鸟都是从岸上飞出来的,可以在海上翱翔四五十里地,远海觅食,倦了就停歇礁石上,像行船的桅杆也是极好的歇息处,正好被无聊的水手们拿来解闷。
“是啊,还买了些小石头。”聂尘把在手心里如核桃一样转来转去的两块小石头展示给沈世魁看:“从一个天黑了还在街上卖石头的小孩子手里买的,花了二两银子。”
沈世魁探头瞧了一眼,笑了:“龙头终日打雁,却不防被雁啄了眼这石头普通得很,可不值二两银子。”
“我知道,给二两银子是我自愿的,那孩子本只想要几文小钱的。”聂尘也笑了,把石头在手心里转来转去,发出噼啪噼啪的摩擦声。
沈世魁笑容一僵,继而说道:“原来龙头是心善而为之。”
“是啊,这两天我无事可做,就在岛上转了转,看看风景。”聂尘道:“不过沈太爷放心,我乃商贾,只看该看的,不该看的一律不敢看。”
“咳,龙头言重了。”沈世魁干咳一声:“皮岛虽是东江镇大营,但也不是不能看龙头看了什么?”
“看了满岛凋零。”聂尘直言不讳的说道:“沈太爷,我觉得你从平户买的那点粮食,根本不足以过冬,岛上米粮店的大米价格居然到了十五两一石,简直匪夷所思。”
“龙头有心了,还注意到这些。”沈世魁脸色变了变,眯起了眼。
“太爷不要见怪,我在商言商,只是说米价,不说其他。”聂尘毫不慌张,继续说道:“我算了一下,若是皮岛上的人口有五万人,太爷起码要想法子凑个十来万斗米,这个冬天才不会饿死人。”
“哦,十来万斗?龙头这个数字可是如何得出的?”沈世魁不咸不淡的问。
“辽地米价,我问过驿馆里的人,正常年份大概在二两一斗的价格,如今暴涨七八倍,可见物价通胀了七八倍,这个价格,皮岛除了毛帅的军队,五万民户起码有一大半是买不起米的。”
聂尘眼望远方,看一支箭矢咻的一声从一只海鸟身边擦身而过,差一点点就射中那扁毛畜生的脑袋,引起甲板上一阵扼腕叹息和嘻嘻哈哈的嘲笑。
“就算这些人手里有钱,可以买米,但岛上哪里来的米呢?皮岛的粮草,是从登莱运来的,可自从去年年中开始,粮船不知怎的,一月比一月来的少,米店的人说不清楚,沈太爷可能清楚些。”
他看了沈世魁一眼,沈世魁没吱声,于是又道:“而岛上商道,只有沈太爷一家垄断,别家做不进去,所以我才想说,沈太爷今年冬天,可谓任重道远啊,毛帅可以只管军粮,不管民户死活,可沈太爷不能不管,没了这些人消费,你的生意可要萎缩大半。”
“龙头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我们今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必多虑。”沈世魁大致捕捉到一点信号,但不敢断定,干脆直白的挑明了。
“沈太爷果然爽快,那我直说了。”聂尘冲沈世魁点点头,爽快的说道:“我想在皮岛上开设中华远洋商行的分号。”
“什么?开分号?”沈世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缕怒色浮现于眼中。
莫非聂龙头不知道皮岛是我的禁地,这里只有我可以做生意,别人休想沾边,你来开分号,决不可行!
“沈太爷别急,这个分号,你可以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