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之所以称之为离岛,正是因为它太小了。
方圆不过四五里,除开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滩外,就剩下一个不甚高大的石头山岗,以及山脚下一片不怎么茂密的椰树林。
若是鲁滨逊漂流到这个岛上,一定会饿死的。
岛左右前后全是汪洋大海,离最近的海岸线都有几百里路程,前不靠村后不着店,荒凉到了极致。
但是虽然荒芜,岛上却有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棚子,建在可以避风的石头山下,以椰树干为柱,树叶为顶,最上头压了几块石头防风吹,里头空荡荡的,铺了一层草。
这是远海的渔民在暴风天气时保命的地方,渔船在海上宛如浮萍随浪,一旦遇到坏天气只能靠运气赌生死,有这么个岛子来躲避风雨,也是极好的。
李国助就盘腿坐在底下那层草上,托着下巴,手里把玩着一根草茎。
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手乱折,正如他心中极不耐烦的心情,焦躁不已。
在他眼前,一群面容狰狞、相貌不善的海盗头子,正在激烈地高声吵闹,吵闹的内容,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我看,还是要等水师的船出动了,我们再动!”一个身形高大,满脸油光的大汉挺着肚子,指手画脚地吼道,当他挺直腰杆时,脑袋就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就能顶到房顶上的椰树叶:“不然我们费人费船去得罪聂魔王,到头来水师在后头搂兔子,这买卖谁敢做?!”
“诸彩佬,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做事这般忒小心?”刘香站在李国助身后,冷笑着讥讽:“亏你在广东洋面也是个人物,怎地这么不相信人?”
“我不是不相信李旦的儿子,我是不相信朝廷!”魁梧的诸彩佬同样冷笑道:“这么多年我们跟朝廷斗来斗去,死在我手底下的官兵不说一千也有五百,我的兄弟被官兵害了的也不少,老子祠堂里供奉的牌位有上百块了,你要我相信朝廷,拿什么让我信?聂魔王去年帮着朝廷打跑了红毛鬼,老子亲眼所见,现在朝廷让我们去打聂魔王,这不是个坑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此言一出,在这间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海盗头子们纷纷交头接耳,有人开始高声附和:“诸彩佬说得对,朝廷可是信不得的,那些当官的根本没把我们当人,把我们利用完了,说不定反手就是一刀,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对对,那一年那呐,我跟官府里头的人说好的”
仿佛捅开了个话篓子,议论纷纷的人们都面露怀疑,常年与明朝官府作对的警惕性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去的,这里的人都用不相信的眼神瞄着刘香和李国助。
“咳咳!”一个身材不及诸彩佬胸口高,却敦实得像个石头墩子一样的人站了起来,他坐在地上时不显山不露水,一站起来却好似一堵墙,光是那双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就能吓退一群人。
于是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嘈杂声慢慢偃旗息鼓,这么多羁傲不逊的海盗,竟然被这个矮子两声咳嗽折服了。
“刘香,你在李旦手下,也是个人物,十年前你带人在泉州外海,也曾帮过我的忙,你杀官兵不比我们少,干的坏事伤天害理更不比我们少,这事若说别人来提,我不信,但你来提,我杨六信你。”
矮子慢悠悠地说道,声音不大却低沉得宛如擂鼓,字字敲在人心房上,震得咚咚的跳。
“我哥信你,我杨七也信你。”矮子身边,又一个矮子站了起来,这两人长相如出一辙,长得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事实上两人也是一对兄弟,一母而出的哥俩,两人站在一处,简直就在这间屋里现砌了一堵墙。
刘香大喜,抱拳拱手:“福建豪杰杨六、杨七兄弟果然不愧豪爽英雄,好哥们!”
“不过。”杨六话锋一转,伸出蒲扇一样大的手掌指向旁边的诸多海盗头目,道:“诸彩佬说的有道理,刘香,打聂魔王,不是件小事,这厮凶恶得很,他那魔王的称呼是用人头堆出来的,手底下很有两把刷子,红毛鬼被他杀得在澎湖绝了种,众家兄弟若是去跟他对着干,是要冒风险的。”
他弟弟杨七心灵相通一般接口道:“正是!若是这风险冒得不值,谁也不会去!若要大家死心塌地跟你们上,总得先拿点信物出来瞧瞧吧,不然夷州那个荒岛,打了有鸟的好处?至于聂魔王在平户的产业,那也是你们近水楼台,我们沾不上边啊。”
杨六又道:“不是不信你啊,就是这事太大,大伙心中没底,若是朝廷翻脸,我们出了力最后落不着好,你们李家的面子丢了事坏了江湖事大,今后谁还敢组织这样的英雄会?”
刘香的双手还抱在空中,顿时就僵住了,他以为杨六杨七站起来是帮自己说话,不曾想这两人看起来憨厚,脑子却一点不慢,几句话就把诸彩佬没说透的地方全都点透了。
前句说信,后句就要信物,这两人比诸彩佬还毒。
这下一群海盗更不服了,鼓噪起来,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