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黄昏,与陆地上的黄昏有些许不同。
夕阳从海面上毫无遮蔽地照过来,投射到鸡笼港的一草一木上,给一切都渡上一层金黄色,金黄色的船,金黄色的城,金黄色的港口。
若是有浑身浪漫的诗人词人目睹此情此景,一定会浑身冒鸡皮疙瘩,然后揪头发撸胡须,吟出脍炙人口的诗词来,流芳百世。
王富贵在这金黄色的世界里,却破口大骂。
“你娘!都他妈都不要脸!”
他的船,被陈家和吴家的船拱了出来,或者说,两家的船硬生生地在港口外面像踩了刹车一样减速,把依旧照常前进的王富贵很突兀地凸显出去。
说实在的,王富贵已经尽可能地慢了,他让自己的船落了半帆,缓缓行驶,纵然如此,依旧不及落了全帆的其他两家慢,那不要脸的陈家和吴家公然让自家的船反向摇桨,不但不进,反而刹车。
于是大张旗鼓涌向鸡笼港的浩大船队,在港口外挤做一团,让措手不及的王富贵的几十条船冲进港口里去打了前站。
王富贵的船,最大的不过一百料,大多数都是五十料以下的小广船,也就比蜈蚣船大一些,跟巨枭们的大船比起来很渺小。
十六家豪强,就让这样的船率先冲进敌境,大批的巨舟躲在后面看风向。
王富贵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
他终究是有血性的人,喝令船老大将自己这条一百一十料的座船冲在了最前头,船头刚一过鸡笼港那道长长的防波堤,他就趴在船头的船板后面,紧张地朝港口里面张望。
鸡笼港里,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有十来条落了帆的船,靠在码头上,没有生气地随着浪涌一起一落,船上无人。
条石砌就的码头上,同样不见一人,空荡荡的宛如荒野,甚至目力所至,能清楚地看到码头后面那排木头栅栏,以及栅栏后面连绵无边的瓦顶。
那是货仓,堆满了价值连城的各类货物的货仓,向来有鸡笼团练看守的要害之地,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守卫。
整个港口,好像无人区一样,见不着半个人影。
王富贵预料之中的,人来人往船流如梭的景象,没有出现。
不过细作说得不错,许许多多的红灯笼挂在码头各处木杆上,喜庆的红色表示今天确实是妈祖的生日,是海上人们的节日。
人呢?
王富贵更加紧张了,他嗅到了空气里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将视线放远,发现在稍远处的地方,有大片红光映亮了天空,将黑未黑的苍穹被照耀得红了半边天,有嘈杂的声音从那里响起,听起来还有鼓儿钹儿等乐器的声音。
那边是鸡笼城的方向。
“原来在城里听大戏!”王富贵恍然大悟,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呵呵呵呵,怪不得码头上没人,都他妈去城里快活了!”
暮色中,他不忘朝山头上那座巍峨的炮台看了几眼,那处修建得十分坚固的炮台屹立在山上,俯瞰整个海面,不管从哪里进入海港都能毫无遗漏地纳入火炮的射程范围。
如此有威胁的炮台,眼睁睁地看着王富贵的船冲进来,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炮响,没有旗号,连屁都没有放一个。
这就放心了。
王富贵心中的紧张如风吹散,他突然觉得,也许聂魔头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守卫松懈,毫无防备,看来鸡笼也不过如此嘛,这样的地方,居然现在才有人杀进来抢东西,聂魔头的运气太好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怎么早些没想到黑吃黑这样的主意?鸡笼断海之后汇聚了大批客商,早已富得流油,抢这里比抢劫别处有搞头多了。
“快、快!”他喝令手下人:“靠上码头,先烧船,再抢仓库!”
烧了船,岸上的人就不能上船御敌,抢仓库,是担心后面那群不要脸的摘桃子。
在王富贵的催促声里,王家几十条船蜂拥一样抢上码头,他们直接将船靠在码头栈桥上,没有给后面的船留一个空位,意思很明显:你们想上岸,可得费点功夫,最好等老子抢完了你们再上来。
跳板都没搭好,船上的人就急不可待地跳了过去,涌上了码头。
“见人就砍,不要留手!”王富贵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不管对方有没有防备,下手凶狠是必须的,狠一点才能镇住对手,直捣黄龙。
他在两百多手下在岸上搜了一圈之后,远远地喊了:“一个人也不见。”的信息后,才再一群贴身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了鸡笼港的码头。
“一个人也没有?”王富贵觉得很奇怪,看大戏也不至于一个人也不留啊,这么大个码头无人看管,有点诡异。
“先把船烧了。”他没有犹豫,下令道:“其余的人跟我去仓库!”
几十个人被派去烧船,王富贵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