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刚晴了没有一天时间的马尼拉,再次陷入一片烟雨飘摇的水幕之中,大街上披着蓑衣的平民们嘴里咒骂着,又开始爬上房子,举着风灯,抱着稻草,修补被雨水冲坏的屋顶。
港外的大海上,惊涛骇浪像被颠簸的水囊一样被翻来覆去的摇来摇去,从浪花上掠过的海燕惊叫着,冲破雨幕,射向夜色沉沉的深处,偶有一两只晚归的渔船在风浪里搏命,如一片潦草的树叶,努力驶向不远处的灯塔,在这样的狂风之夜,这一点咫尺之遥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圣地亚哥城堡的大阳台上,已经撑起了挡雨的风挡木板,马尼拉总督安奎拉立在木板底下,背负着手凝目看着远处的海面,他的心情虽然不及海水那般汹涌澎湃,但也有些波涛起伏。
阳台内侧,是总督府的大会客厅,也兼做装修奢华的餐厅,那一张巨大的长木桌已经铺上了洁白的餐布,许多穿着筒裙的马来女子围着桌子忙前忙后,分放餐具,摆布鲜花,替每一张椅子安放柔软的丝绸坐垫。
一些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聚集在这处会客厅的四角,或坐或站,或说或笑,三五成群的抱成团,白人与白人站在一起,土着和土着站在一起,泾渭分明。
与室外咆哮的风雨比起来,这里犹如温暖的安乐窝。
一个穿着白色仆从衣服的马来人从大门进来,匆匆穿堂而过,来到大阳台上安奎拉的身边,恭敬的说了几句话。
“嗯?”安奎拉的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不悦的心情深了几分:“他是这么说的?”
“是,大人。”仆从弯着腰,低着头:“来人亲口告诉我,聂先生被风浪阻挡在北岸,一时过不来,请大人不必等他。”
“北岸?他在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来人没有言明,只是还说等聂先生忙完了手头的事,一定会登门再次拜访大人”
“再次?”安奎拉哼了一声:“明国的人不是最讲究繁琐的礼仪吗?我请他吃饭他却不来,这么没有礼貌,下次还怎么见面?真以为海盗可以站在海军的肩头上放肆吗?”
顿了顿,他恼怒的挥挥手:“不来就不来,我们开席!”
说罢,他扭身进屋,边走边自语:“北岸是明国人的聚居区这些明国人,一来就抱在一起都是没安好心的家伙,要不是需要他们的力量,伟大的东印度公司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们!”
他的脸上浮现着愤懑,但这些表情等他踏入大会客厅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拍拍手,笑着高声道:“来,各位亲爱的朋友,快入座,我们的宴席开始了!”
宾客们立刻欢呼起来,鱼贯入座,当然了,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白人一边,其他人一边,依然泾渭分明。
与安然坐在无风无雨的大厅里享受美食的安奎拉不同,聂尘的确被风雨困住了。
只不过,不是困在北岸,而是困在吕宋岛南边一处陡峭的海岸边上,一条单桅的桨帆船里。
船帆早已落下,船照样被涌浪和狂风弄得团团转,像个喝得癫狂了的醉鬼,在海水里转着圈圈。
“大哥,得找个地方靠岸!再这样下去船会被打翻的!”
郑芝龙抹掉脸上的雨水,赤着上身,一边牢牢拉着捆扎帆布的绳索,努力不让吱嘎作响的横桅荡到船的另一侧去,一边大声冲跟自己一齐拉绳子的聂尘高喊着。
两人其实是紧挨着站的,但他没法不高喊,海风咆哮的声响犹如在两人耳畔安了一台鼓风机,如平常一样说话根本听不到。
聂尘全身上下只套着一条及膝麻裤,赤条条的跟郑芝龙一样浑身湿透,闻声吼道:“这里全是礁石,靠岸的话会被石头拍成木头渣滓!”
“那也不能再走了!”郑芝龙指指海上跟山一样高的浪头:“再这样下去,不用礁石我们就会被海浪打沉!”
聂尘咬着牙,努力扯着绳子,扭头朝后方舵楼上看了一眼,在那里,洪旭亲手把着舵盘,脸白得像一张纸,不时大幅度的转动船舵来躲避涌浪,看起来十分危急。
“再过去两里地,就是白银滩,那里都是沙子,没有礁石,可以抢滩搁浅。”聂尘身后,下盘很稳的许老汉用十个脚指头紧扣着甲板,稳稳当当的帮忙扯着缆绳,对郑芝龙叫道:“挺过这一波,到了白银滩就行了!”
“挺过这一波?”郑芝龙骂了一句脏话,由于风浪太大谁也没听清:“老子信了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真不知大哥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好好的宴席不去吃,偏偏坐船到这里来玩命,我呸!”
一个浪打来,骂骂咧咧的郑芝龙灌了一嘴的海水。
“别说这没用的,先过去这道坎再说!”聂尘死命抓着绳子,招呼附近的人:“都抓牢了,别被甩到海里去!大浪来了”
“轰!”
劈头盖脸的大浪从桅杆的顶部压下来,像一个巨人兜头淋下了一盆水,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