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洗了个澡,洪旭手上舵盘却丝毫没有移动,尖翘的船头在浪头中破浪而行,艰难的驶向前方。
这种海况下,还能保住船只不被海水带到大海深处、或者没有被拍到岸边礁石堆里变成木片,依然驾船沿着海岸继续前行的船老大,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洪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把船开到了许老汉口中描述的沙滩上。
白银滩,滩如其名,是一块沿着海岸蜿蜒差不多七八里地的一片洁白沙滩,沙子细密松软,形成一个月牙形的小小港湾,虽然水底不够深,但用来搁浅避风倒是足够了。
“隆隆隆”
桨帆船呻吟着蹦上了沙滩,船底的木头与沙子摩擦,在沙地上犁开了一道深深的沟,海水疯狂的用涌浪向把它拉回到海水里,但成功搁浅的船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船上的人纷纷跳下去,跌跌撞撞的跑上岸,躲进了岸边一片被大风刮得树叶差点触到地面的棕榈树林。
“许老丈没事吧?”聂尘一直把许老汉带在身边的,紧抓着他的手,直到进了林子之后,才敢松手询问。
“你刚才揪断了我的一缕胡子!”许老汉龇牙咧嘴的,摸着下巴,那里果然少了不少胡须,一簇山羊胡变得稀稀拉拉:“老汉也是海上漂了几十年的老把式,怎么会有事?聂龙头你太小瞧人了。”
“你个糟老头子,真不识好歹!”郑芝龙恼怒不已,他的底裤都湿透了,此刻正用力拧巴着裤头,挤出大股大股的水来:“我们龙头担心你有失,才护着你!你看看,这么大风雨你把我们带来这里,前不靠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你这向导怎么当的?”
许老汉顿时一愣,聂尘忙伸手制止郑芝龙,和颜悦色的对许老汉说道:“老丈不要多心,我这兄弟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他只是着急耽误时间,你不要往心里去。”
郑芝龙还想再说,被聂尘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开腔了,许老汉才愤愤的说道:“龙头,不是我老汉当向导不称职,实在是你们太急了,我就说今晚可能还会起风,你们就是不听,偏要下海来去赶路,现在却来埋怨我,我老汉可不背这口锅啊!”
“自然不是你的责任,确实是我太心急了。”聂尘安慰他,从腰里解下水囊递给去:“现在急也没用了,来,先喝口水,再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用看,吕宋岛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哪儿是哪儿。”许老汉在海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口也渴了,接过水囊先灌了一大口:“白银滩就在马尼拉湾南边,我们不过走了一小段路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他把水囊还给聂尘:“等风过了,我们把船刨出来,大概还要在海上走个四五天,运气好的话,才能到达你想去的萨马岛。”
“四五天?”聂尘想了想,脑子里算了算日子,笑道:“那没问题,耽搁不了事。”
许老汉看看他,满脸都是疑惑,忍不住问道:“聂龙头,你是大明如今数得上的四海龙头,西班牙人往北面做生意都要看你的脸色,为什么你会对萨马岛这么感兴趣?那是个荒岛啊,连我们在吕宋住了几辈子的人都不愿意去那里,岛上很贫瘠,没有种植香料,也没有通商的港口,只有一些土着住在那里,你去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聂尘答非所问的笑着道:“可能只想去看看风景吧,听说那里的海峡很漂亮。”
“风景?”许老汉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自以为年老成精,能洞悉世事百态,但此刻明知对方在敷衍撒谎,他却看不出本意来。
他想去做什么呢?许老汉伸手捏了捏腰里拴着的钱袋子,里面有足够令他心动的西班牙银币,于是他的心情变得坦然起来。
管他呢,自己是个被雇佣的向导,主人家想干什么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