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多健卒啊。”漫步营中,走了一段之后的沈州平莫名笑起来,回头对沙舒友道:“不过我观这些兵卒面容,个个面带菜色,好像饿了许多天一样,操练起来也行不成行列不成列,毫无劲旅的样子,他们真的日日操练?”
“操练绝无懈怠。”沙舒友道:“下官常常过来观摩,看到他们都在勤勉练习。”
“那是做给你看的。”沈州平暗笑着,低声道:“我曾在福州军中做过一段时间清查员额的差事,深谙其中门道,这些军头,个个狡猾得很。你看现在这里的人数,数起来绝对有八百人,但是细细看去,就能看出基本上都是现拉来没多久的老百姓,绝对不是天天操练的健卒,这个澎湖游击,他绝对把这八百人的空额全吃到自己腰包里去了!现在弄些百姓来哄我。”
“哦”沙舒友也暗笑着,拱手低语:“大人英明!”
“喂,那个谁!”沈州平抬起头,倨傲的冲一个正在集合队伍准备下操的军官喊道:“过来一下!”
沙舒友认出那是个千总,也喊了他的名字,让他过来。
“末将澎湖千总尤勇,见过两位大人。”军官过来,抱拳鞠躬。
“你是哪里人,在这里做了多久?”沈州平大刺刺的问。
“末将辽东抚顺人,天启五年来的鸡笼,已经在军中做了三年兵了,去年升任的千总。”尤勇答道,态度颇为恭顺。
“原来是辽人,可是军户?”沈州平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南方文官先天性的讨厌辽人,一方面是因为一天紧似一天的战局烦恼,迁怒于守土无方的辽人,另一方面是因为避祸南方的辽人惹出不少乱子,他们很不欢迎。
“正是,我家世代军户,末将以前是袁应泰大人标下军官,抚顺城破,末将从海路流落到福建,正逢游击大人招兵,末将就来了鸡笼。”
“如此说来,你是败卒了?”沈州平哼声说道,还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你练的这些兵,一个个病恹恹的,毫无力气,瞧瞧,连个站的样子都没有,如何抵挡流寇海匪?”
尤勇身边,有几个亲兵年轻气盛,闻言瞪大了眼,气愤愤的涨红了脸,手上都捏起了拳头,沈州平却鼻孔朝天,没有察觉,还在大放厥词的骂骂咧咧。
尤勇不露声色的瞪了几个亲兵一眼,警告他们不得轻举妄动,抬头时已经满脸都是市侩的笑:“大人教训得是,末将记住了,今后一定加紧操练,大人下次来,他们一定会脱胎换骨,保证跟今天不一样。”
“下次?哼哼,下次再说吧。”沈州平不屑的把头扭向别处,问道:“诉苦大会呢?在哪里开?”
“诉苦大会是以百人队为单位开的,一个百人队一个百人队的轮流开,那边已经有一个百人队在开了。”尤勇忙道,指了指军营校场的一个方向。
“我们去瞧瞧。”沈州平旁若无人的招呼一声沙舒友,迈着方步过去了,尤勇恭敬的抱拳送他离去。
“千总大人,我们明明是教导营,收的都是新兵,这一批新兵是五天前才入的营,当然跟老百姓差不多了。练出来的兵全送到团练里去了,那才是精锐,这个官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训斥一顿,好没道理!”他一走,几个亲兵就按捺不住,愤然说了起来,替尤勇不忿。
“小声些,别让他听到!”不料尤勇将脸一翻,把几个亲兵一通骂:“这种事是军中机密,你们说出来干什么?怕那官儿不知道么?把嘴管严些,少说多做!”
“但那官儿好没道理。”几个亲兵只觉得委屈,嘟囔着道。
“委屈啥?聂将军可没少你们一厘银子的军饷!”尤勇眯缝着眼,打量着远去的沈州平一行人,低声道:“团练才是我们澎湖游击将军的能战之兵,这是谁也不能说出去的事儿,你等记着,大明朝廷没给我们开一个铜子的饷银,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聂将军给的,吃人粮就得替人卖命,你等须得分清谁是主子!”
“我们晓得!”几个亲兵回过神来,纷纷低吼着答道。
他们背后说的话,走远了的沈州平当然是听不到的。
他走到校场边的一排柏树底下,正竖起耳朵去听树荫下围成一圈的大头兵们诉苦。
“我家就是这么没落的,那个恶霸,若有一天我能杀回去,一定要啃了他的骨头!”
一个年轻人在圈子中间刚刚结束了演讲,一边抹泪,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所有的兵都在鼓掌,还有人陪着他流眼泪,左右的人拍着坐下的年轻人的背,以示安慰。
“沈大人,不如”沙舒友见沈州平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躲在树后面偷听,不禁皱眉,觉得这样不好,想出言让他大大方方的出去听。
“嘘,这样就好,这样他们才能不受影响的继续。”不料沈州平颇为趣味的朝他竖起了食指,示意他禁声,得意的低笑道:“这叫微服私访,体恤军情,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再说我们出去,他们看大员在场,就不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