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盘上挂着一只残肢,那是舵手的左手,血淋淋的内脏满地都是,开花弹从舵手的身体上滚过,把这个倒霉的人打成了碎肉。
周建辉眼都不眨的将它一把扯下来,把住舵盘,舵盘被崩掉了三分之一,剩下个半圆的木头架子,他就用这残存的木头架子,稳住了海龙号的航向。
船鼓风破浪,飞一样的在浪花上疾驰,被击中的艉楼破破烂烂,不时的向海里掉下几块木板。
炮弹一颗接一颗的从船身两侧划过,宛如奔腾的巨大冰雹,轰隆隆的炮声带着尖啸,有几个水手疯了一样站在被轰出一个大窟窿的艉楼后端,用鸟铳冲着远在射程之外的荷兰船开枪,自然是打不着的。
“命中了一弹,非常不错。”格尔夫用千里镜朝后方瞭望着,看到海龙号中弹后木头横飞的场景后吹了一声口哨,咧嘴大喊:“转向,右舵九十,追上去继续”
“船长,左侧有敌船靠近!”有水手在右舷高声示警,主桅刁斗上,瞭望哨也在拼命的摇动铜铃。
格尔夫并没有忘记不远处的那几条东方海盗船,它们若离若即的举动令人迷惑,此刻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三条鸟船正以最快的速度,向荷兰船队的侧后方扑了过来。
“果然是战术。”格尔夫丝毫不紧张,心中还暗暗窃喜:“不过又有什么用呢?这三条船看起来装备的火炮数量不及胜利女神号的一半,这一点从船身两侧的遮炮板多少就可看得出来,我们一个齐射就能把它们打沉三分之二,冲得越快,沉得越快啊。”
他大笑着,挥挥手:“继续转向,保持纵队,我们是头船,打旗语向约尔指挥官说明我的意图。”
这年头的旗语信号十分复杂繁琐,挥动起来尽量简明扼要,以求让对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明白自己的意思,格尔夫的旗手把整段话浓缩成两个短句“跟随我,继续追击。”
约尔看到了,也看到了逼近的三条鸟船。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格尔夫有些托大。
在自己这边轰击海龙号船尾的同时,约尔其实一直在注意在稍远处游弋的鸟船们。
这三条东方式海盗船船身细长,船帆宽大,标志着良好的加速能力,两侧的炮位虽然不多,但也有两层甲板,不能轻视,他觉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放弃逃窜的海龙号,转向迎击这三个打岔的家伙。
但是格尔夫是领航头船,已经在带头转向追击,这时候保持整体队形最重要,浪费时间去沟通改变并不合适,约尔想了想,还是下令按照格尔夫的意思办。
“船长,真的不管那些东方船吗?”有人怀着跟他一样的担忧,问了一句。
“那三条船火力并不强大,多半是打算接舷靠帮的,但他们的航向看起来却是直接冲我们船队中段来的,也许是想拦腰截断我们,不过这就犯了字战术的大忌,用船头对着我们火力最强大的侧面,距离冲得越近,他们被击中的可能性就越高。”约尔分析道:“格尔夫一定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不管不顾的继续追击逃走的那条船,毕竟,那条船是最大的,俘获它的收获最大。”
他加重语气,下令道:“所以,左侧的所有火炮要做好充分准备,火枪手和斧手也要准备接舷战,战斗随时可能以肉搏的方式进行。”
“荷兰人最不怕的就是海上肉搏。”水手们笑起来,嗷嗷乱叫:“来吧,让东方来的黄皮猴子尝尝尼德兰铁锤的厉害!”
船上的士气十分高亢,这些水手都是跟随约尔和格尔夫跨越两大洋身经百战的老海盗,一辈子呆在船上的时间比呆在陆地上的时间还多,打仗厮杀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个个都是狠角色,紧张的战斗气氛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船队沿着胜利女神号的航迹转向,轻蔑的没有理睬斜刺里冲来的鸟船,一些空闲的尼德兰战士甚至能挑衅的冲着它们的方向吹口哨。
不过下层的甲板炮位上,没有人这么轻松,面向这一侧的遮炮板早已打开,迎着咸味的海风炮手们紧张的操弄着火炮,底火与炮弹早已入膛,引线已捻出炮眼,负责瞄准的老手们正根据距离调整着望山俯仰,他们其实所谓的瞄准都是瞎扯淡,等会距离够了,点火发射就完事。
令格尔夫意外的是,前方的船跑得真的挺快。
那一炮命中后的效果似乎给它减了重,反而令它跑得更欢了,大家都是双桅盖伦船,吨位大小、帆的多少也差不多,一时半会居然真的追不上。
周洪谟是真的害怕了。
生平头一次和蕃船交战,炮火之猛,简直是一场噩梦。
登莱水师也不是没打过硬仗,跟倭寇,跟海盗,还有跟不会游泳的建奴,十几年下来起码上百次了,但炮火这么猛的对手,头一回见识。
那在身后身侧下雨一样的炮弹,平生未闻,一次齐射起码近百颗炮弹砸过来,乌泱泱的铺天盖地,原以为脚下的海龙号就是战船天花板了,没想到红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