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你先上小艇。”大副伸手去扶他。
埃佛里凄然摇头:“幻想号完了,买下这条船耗费了我毕生的财产,我立刻就会破产,大股东英王会把我吊死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前的广场上,我回不去了。”
大副出主意:“我们可以做海盗,像约尔那样。”
埃佛里鼻孔中嗤了一声:“我是个爵士,是贵族,怎么能和约尔那样没身份的平民为伍?”
大副觉得脚下有点烫,低头一看,一股火苗正从艏楼底下的木板中窜上来,撩烤着自己的皮靴。
埃佛里被烫的蹦了起来,几步跳到了艏楼下面,用手在屁股上乱拍,扑灭裤子上的火苗。
大副紧跟着他跳下去,就听埃佛里声色俱厉的对自己喊道:“带水手们下船去,立刻!一秒钟都不要耽搁,回伦敦去告诉所有人,我埃佛里是个体面的贵族,是战死在亚洲战场上的,让我的家人今后可以昂着头生活下去!”…
大副惊呆了,他跟了埃佛里这么久,头回体会到他是这样讲究的人,不禁眼眶发热,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双腿并拢,标准的行了个海军礼,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头一个跳上了吊在船尾的小艇。
密布船身的火炮一门接一门的停止了开火,水手们争先恐后的跟着大副上小艇逃生,一些被大火困在底舱的人捶打着船板,绝望的呼救。
埃佛里等身边再无一个人之后,独自捂住口鼻,钻进自己的舱室,当他一会儿后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捆在背上的包袱,腋下夹着一个皮囊。
此刻火势已经很大了,火舌从四面扑上甲板,高温撩烤着一切,甲板上几乎无法站立,活人如同牛排一样被烤得冒油,埃佛里冲上了艉楼,在这里把皮囊摊开,拼命吹气。
皮囊被吹鼓之后,状如一人高的气球,埃佛里用一根绳子将他系在腰上,背着背上那个沉重的包袱,眼看四下里无人,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皮囊拽着他,没有被包袱拉到海底去,埃佛里挣扎着开始游泳,在他身后,幻想号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冲天的蘑菇云炸飞了船的中部,那是火药库的位置。
七零八落的零碎从天而降,差点砸中海里的埃佛里,这位高贵的船长没有犹豫,固执的手脚并用,离自己那快要沉没的财产越来越远。
撤到小艇上的大副在向雪兰莪港奔逃的路上,碰到了约尔,约尔的状况要好一点,虽然他也在救生艇上,但起码保持了衣着的完好,头顶上的帽子和右腿的木头假肢依然健在,不过当他用刀子砍断攀附着小艇船帮子企图爬上去的落水者的手时,这个举动令大副不齿。
“埃佛里爵士比他高尚多了。”大副心里想到,不禁回头望向后方。
幻想号正处于燃烧的最,爆炸的火花宛如夜空中的焰火,照亮了整个雪兰莪港。
“埃佛里爵士真的是个好人。”救生艇上幸存的水手们纷纷落泪,集体把手放在心口,为他们殉职的船长默哀。
定远号上升起一串蓝色灯笼,黑旗翻腾,夷州船队开始缩小包围圈,两翼向中间靠拢,用集火炮火送了丧失了抵抗能力的欧式船队最后一程。
各船也放下了小船,开始收拢水里的火船水手,这些敢死队有一部分已经长眠在了水里,但能找回来的尸体,也必须捞上来。
远处,亚齐船和印度船被欧洲船队的遭遇吓破了胆,早就开始作鸟兽散,周洪谟带着他的人马正在四处扫荡追击,炮声隆隆。
天边的海天线上,一抹旭日跃出了头,金色的朝阳照亮了云层,天,就快亮了。
一场持续了一整晚的海战,进入了最后的关头,血腥的杀戮即将结束,铁与火终究要停歇。
聂尘腰里的短铳从始至终没有拔出来,洪旭松了一口气,两人眼圈黑着,击掌相庆。
“差不多结束了。”洪旭评价道:“龙头,只是太惨烈了,我们的损失也很大,这场仗,可能要死掉近千人。”
“死者名单造册,遗体捞上来的就地卖了,把头发剪下来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好生抚恤。”聂尘的嗓音低沉,疲惫中带着悲意:“在淡马锡修个烈士陵园,常年供奉牌位,把俘虏挑一些出来,送去祭祀。”
洪旭点头记下,定远号恰好从燃烧的幻想号身边缓缓经过,因为这条巨舰已经快要变成一堆木炭的缘故,炮手们没有再发炮攻击,两舷伸出很多长杆,打捞水上的漂浮物和人。
“龙头,海上捞上来一个蕃鬼,说些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很牛,是不是就地砍了?”有人匆匆过来,向聂尘禀报。
聂尘皱起眉头,洪旭道:“红毛鬼没好人,砍了吧?”
“不忙,带上来我瞧瞧。”聂尘拦住了他。
很快,浑身如落汤鸡一样的俘虏被带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