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都司空府,内室。
曹司空抱恙,临窗高卧。
有顷,便有心腹奉命入室。
“如何?”曹司空不动声色。
“确是史门余孽。”心腹低声作答:“端午内应,必出此人。”
“嗯。”曹司空遂有定计。
心腹躬身自去。
徐州下邳,军师中郎将府。
徐州别驾麋竺,奉命来见。
“拜见军师。”麋竺先礼。
“别驾请上座。”陈宫和颜悦色。
麋竺,常为使者,往来关东。且“东海寿麋”,累世豪富,雍容大度,“或婚或宾,见礼当时,是谓循臣”。故凡有往来,皆奉为上宾。
便是陈公台处,亦不例外。
“甄下何闻?”宾主落座,陈宫先问。此番命麋竺出使甄都,便为采甄下风闻。
麋竺这便将甄下传闻,据实已告:“闻曹司空寝疾,常语左右曰:吾好梦中杀人,凡吾睡,汝等勿近。一日,昼寝帐中,被落榻下,有近侍窃取覆之。司空跃起拔剑,斩之复睡。有顷醒问:何人杀吾近侍?众以实对。司空痛哭,命厚葬之。”
“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略作思量,陈宫忽抚掌笑叹:“司空非在梦中,世人乃在梦中耳!”
麋竺不解:“军师何意?”
“吾笑曹司空,欲效皇上临难不惧,喜怒不形于色。然,梦中杀人,可窥心意也。”陈公台,笑意不减。
麋竺亦领会:“军师之意,曹司空,非梦中杀人,乃疑心外露也。”
“别驾,所言是也。”陈宫笑言。
“为今之计,该当何为?”麋竺求问。
“请别驾,再赴甄下。”陈宫取吕镇东表奏相赠。
麋竺不疑有他,领命自去不提。
待堂中只剩一人。陈公台忽放声大笑,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好一个,梦中杀人。
引堂外心腹,面面相觑。何喜之有,竟令军师忘形如斯?
稍后,长史张邈,闻讯而至:“闻甄下传闻,曹孟德梦中杀人。何解?”
陈宫答曰:“只因曹司空,藏恶於其心中。”
“哦?”张邈又问:“恶从何来?”
“恶从南阳而来。”陈宫笃定。
张邈幡然醒悟:“乃因公台,窥其虚实也。”
“然也。”陈宫眼中,精光一闪:“南阳精兵,悉屯雷泽,虚实可见。故将军遣使上表,求问南兵因何北遣。”
“公台以为,曹司空当做何为?”张邈求问。
“尽遣精锐,伐袁自陈自证也。”陈宫一语中的。
“我等,又当何为?”张邈追问。
“我等无为,且从壁上观也。”陈宫话说一半。
东平长者,亦不多问。
徐州别驾麋竺,去而复返。尚书台不敢怠慢。司空寝疾,卧榻不起。朝政无人总领,曹党群龙无首。于是天子遂命少保杨彪,携三公暂掌甄都朝政。
书报少保府。杨彪看后,传阅三公。
“南兵北遣,如同北辕而适楚南辕北辙。”太尉张温,斟酌言道:“吕镇东,当有此问。”
不驱南阳精兵,顺下击袁。反假漕船,遣送甄下。曹司空,谓“避实而击虚”,究竟意欲何为。
“且报司空府。”少保杨彪,这便定计。毕竟同殿为臣,上呈天子前,先令司空知晓。亦是群下,相处之道。
“喏。”
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曹司空传檄击袁,却暗遣精兵北上,屯于雷泽大营。不料被袁术识破虚实。遣偏师奇袭南阳,竟连战连捷,破城夺粮无数。见一水之隔,骤起兵祸。唯恐殃及,荆州牧刘表,六百里连上三表陈情。乞出兵平叛。
甄都天子,从善如流。遂许刘表出兵。
捷报尚未传来。甄下又闻,曹司空闭门谢客,抱恙不起。道中传闻,司空一计不成,恼羞成怒。急血攻心,一病不起。乃至,“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梦中杀人。
今又闻,徐州别驾麋竺,赴京上表。代吕镇东,乞问天子。何故,南兵北调,背道而驰。曹司空,意欲何为?
醉翁之意,不在酒乎。
关东皆拭目,且看曹司空如何自辩。
徐州,吕布府。
见吕布自出内室,而面露不悦。
群僚,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不置一语。府中早有传闻,新聘刘夫人,性强而忌忍。得吕布宠溺,素与诸夫人不和。然虑及乃群雄之女,故内室颇多忍让。不与相争。饶是如此,吕奉先亦时常累及。
内室不和,家门难兴。
“公台。”吕布居高下问。
“将军。”陈宫谦恭应答。
“甄都之事,何如?”吕布必有此问。
“卑下,私虑。曹司空,色厉内荏,必不示弱於远夷,暴短於海内。”陈宫知操甚深。一言蔽之,打死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