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寒风掠过树梢,发出尖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漫天洒下雪花,纷纷扬扬。
杜中宵在铁监的住处,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塘,旁边建了一座小凉亭。看见下雪,吩咐人把苏颂和柳涚叫来,一起饮酒赏雪。两人进了杜中宵的院子,见凉亭里已经摆下酒菜,急忙过来。
进了亭子,苏颂跺了跺脚道:“这样寒冷的天气,怎么在外面饮酒?”
杜中宵笑着道:“就是要在冷的日子里,外面饮酒才有意思,不然炉子造了何用?”
一边说着,一边让两人落座。石桌下面一座煤炉烧得正旺,暖烘烘的,坐一会,便就不觉寒冷了。
煤其实烧起来不方便,特别是家里使用的时候,小炉子不方便控制火候,添煤掏渣也麻烦。前些日子,看见十三郎被个煤炉熏得两眼通红,杜中宵才猛然想起,可以造煤球炉。
煤球非常简单,做个模具,把煤粉压制成型即可,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炉子。炉子要好烧,容易引燃且节约燃料,最重要的是风门要方便地控制火力。好在铁监里人多,杜中宵说出想法,很快就把炉子做了出来。不多日子,铁监里煤球炉已经普及,开始向市面上卖了。
煤球不需要用好煤,特别是煤矿里视之无用的粉状煤,用了最好。只是这个时候,煤价很低,卖价主要是运费,这一点并不吸引人。铁监离着煤矿不足百里,并不远,但运费可是一点不低。没有水运,是无法降低运费的,一百里也比一千里水运便宜不了多少。煤球炉吸引人的,是其控制火力的方便性,外面煤球卖的并不便宜。
石桌下面就是一个大煤球炉,火力很旺,烤得桌面暖暖的。
两人落座,杜中宵让一边的士卒取了两个包袱来,交给苏颂和柳涚。两人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心中好奇,急忙打开,却见是一件锦袄。
杜中宵道:“春天的时候,在青台镇种了些草棉,秋天收了。我家里用棉花制了几件锦袄,你们每人一件,穿了御寒。”
柳涚急忙推辞:“这样珍贵的东西,下官如何敢收?”
杜中宵道:“营田务地里种出来,何谈珍贵?等上两年,此物遍种襄邓间,自然就成平常之物。”
此时棉花很少,价格昂贵,是稀罕之物。偶有棉花织成的布,价格还要高于绢帛。至于用棉花制袄做被,那更是想也不敢想的。此时常见的御寒衣物,里面填充的是丝绵,丝绸的副产品。官员俸禄,每到冬天依品级不同,都会发一定数量的丝绵御寒。
认真来讲,丝绵的效果比棉花好得多,成本也高得多。棉花普及之后,蚕丝被的档次不知比棉被高到哪里去了。只是因为罕见,杜中宵现在还可以拿来送礼。
丝绵价高,民间百姓不可能人人买得起,平民的御寒衣物里面填充的东西五花门。什么芦絮、鹅毛,甚至杂草都有。棉花普及,最重要是惠及普罗大众,对富人倒并不重要。
两人再次谢过,收了杜中宵送的棉袄,认真放起来。
酒过三巡,杜中宵道:“这几个月,铁监里又建了两座高炉,都顺利产铁。有这几座炉子打底,现在建炉子,实在容易不过。从本月开始,拉纤厢军要大批来人了。依着计划,铁监这里最终会有大约两万人左右,几十座高炉。我们本来预计,铁监一年产六七千万斤铁,就是不得了的事。现在看来,这个数字要翻上几倍。一时之间,天下多了这么多铁,怎么贩运是大事。沿边三路向来用河东路的铁,短时间我们的铁在那里不好卖。无非是朝廷打制兵器,用我们的铁替换相州的铁,无非几百万斤而已。”
苏颂道:“这确是大事。不说卖到那里,就是处处有人买,我们也运不出去。”
杜中宵点了点头:“委实如此。叶县这个地方,虽然处于南北要道,却无水运。太宗时候,曾经在这里挖漕渠,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最终做不成。没有水运,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柳涚道:“有什么办法可想?若只是用大车,哪怕只是向南运到唐州,向北运到许州,需要的车马粮草也是惊人。我们的铁再好,价钱便宜,把这运费加上去,价钱也就上去了。”
“是啊,只靠大车,终是不行。从铁矿到铁监之间,前些日子铺了一段铁轨,便利了许多,你们看了没有?铁矿在山上,装了矿石之后是下坡,到铁监并不费多少力气。回去上坡,又是空车。”
听了杜中宵的话,柳涚皱着眉道:“运判的意思,是要铺铁轨?铁矿到铁监之间还好说,路程并不遥远,又是专为运矿而设。用铁不多,运来的矿石可以满足铁监之用。若是在地方铺,用铁量惊人,算起来价钱太高了。我们把铁这样用,朝廷那里如何交待?”
杜中宵道:“先试一段,总有办法。产出来那么多铁,卖不出去,运不出去,总不是办法。不能贩运到天下,铁监年年存铁,终会废弃炉子,铁监就没多大意思了。除了铁矿石,铁监现在运量最大的就是煤炭。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