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躯体又轻微地挪动起来。
这是卞狄第二次醒来,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眨了眨眼,还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换作是往常,依凭他多年武学练就下的敏锐感官,稍使内力,这点黑暗他倒是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不知道云禄那老贼给他下了多大剂量的软筋散,从前一天夜里到现在,数几个时辰过去了,体内的软筋散的作用丝毫不见减轻的迹象。
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饥饿使人清醒,卞狄这回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没有食物果腹,想睡也睡不过去,只得无趣地保持意识与这无边的黑暗为伍,失去光线,失去声响,失去力气。
“吱,吱—”
身旁不远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声音让他稍稍抬了抬眼皮,随后,便是哑然失笑,只是笑容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他无力地垂放在地的笔直修长的双腿上,此时,细细簌簌地爬上了几只老鼠。老鼠在他两条腿上肆意爬动,仗着这双腿的主人对他们无可奈何而有恃无恐。
腿上传来的瘙痒和老鼠的腥臭味让卞狄皱紧了眉头,一动不动的他现在与一具死尸何异。
忍受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恶心,他咬了咬牙,云禄这狗官,这次当真是惹怒他了!
突然鼻间嗅到血腥味,源源不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他有些怔愣,仔细感知,却不曾感到自己身上有除了软筋散外的其他流血的外伤。
腿上的老鼠似乎也同样闻到这明显的血腥味,纷纷从他身上跑开,跑去他身边另一旁,看这样子,似乎是觅食么?
这密室里除了他,还有谁?
府院内。
“云禄个性狡猾,这府中一定设置了很多机关,怕是连尚书夫人都不知晓,我们该去哪找卞狄?”
“大不了,我就一个个机关去找,一个个人去问。若是问不出,我就算杀了整个尚书府的人也在所不惜。”
妤影看着焦急的卞津,他手里紧握着剑,指关节发青,眼里尽是焦躁,她倒是真的相信他会出去大闹一场,去找他大哥。
突然,她灵光乍现,眼神有些清明起来,抬眼看向卞津,他也因她刚刚的变化而看着她。
“你说,云禄这人多疑得很,那必定是谁也不相信,唯一相信的,便是他自己。所以ー”
“所以问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无用的,他们对云禄根本不了解。唯一有可能藏着最多秘密的,便是他的书房。”卞津接着她的话说道。
妤影向他点点头。
尚书府这么大的一座府邸,漫无边际地寻找耗时又耗力,不如直接去云禄的书房,即便没能找到卞狄,或许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下即达成了共识,因前一夜里便来过,两人轻车熟路地就避开了府内巡视的护卫。正门上锁,从屋顶进入又因为在高处而过于显眼。
于是,二人便撬开了窗子,进了书房。
云禄的书房和寻常官府老爷的书房并无二致,不过是名字名画悬挂在墙,各式各样,各有千秋。但其中最惹眼的还是书房正中挂放的《洛神赋图》,画面飘逸浪漫,诗意浓郁,着实令人着迷。
红木桌椅在内侧,椅子后边摆放的书架上置着《史记》《尚书》《孙子兵法》等书,桌上则是摆放着笔墨纸砚。
两人在书房内转了一圈,所过之处,皆用手一寸寸地触碰着身旁的墙或花瓶等物。却是无一例外地,并未找到任何的启动装置。
卞津继续在书房内的其他各处,易于被人忽略之处寻察着,妤影以往一直以为男子不过是粗率坦荡,如今看来,这卞津心思细腻起来倒也是缜密非常。
她缓缓挪步到书架前,抬起手轻轻触上上边灰尘覆盖的书,粗糙的书页摩挲在指上,此间的文学厚重气息倒是令人有些舒适,渐渐有些抚平了她先前不安定的内心。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目光落在书架上位于正中央的《尚书》上,她忽然记起小时候母亲常常让她背诵着此书来着,想到其中一句,倒是与云禄十分相配: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
她心下有些感触,将此书拿了下来,却是顿时,身旁发出机关启动的声音,只是短短一瞬,声音消失,倒是整个书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方向。
看到异常的卞津快步向她走来,妤影也走到一旁,看向书架转动后露出的一条缝隙。可里面一片漆黑,完全没有一丝光亮。
就好像即使是窗外的日光能照进这表面文雅静谧的书房,却没有一丝光线曾经抵达过这书架后的一方黑暗。
密室内,书架移动的声音传进了卞狄的耳里。
他再一次睁开眼,由于密室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少量的空气灌了进来。微微调整了呼吸,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已不再如先前般混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