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还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她那双宛如蓝宝石般动人的眼睛里,逐渐浮出层层叠叠的冷意。
对段子矜,和她怀里那只奄奄一息的野松鼠。
愿意为她出头的人立刻看准了时机。
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高定的上衣、紧身裤和马靴走来,浑身上下贵气天成。不知他是哪位大公、伯爵的儿子,也不知他是从哪个国家而来,许是和epl家语言不通才讲起了英文,先是对any的父亲行了个见面礼,而后走到any身边,眉眼中的关切一目了然,“怎么不高兴了?”
any回过神,朝他笑笑,“没有的事,谢谢威廉少爷的关心。”
她说完,又不着痕迹地挑起了其他话题,“您今天的战果很丰硕。”
威廉骄傲地扬起下巴,眸中得意之色昭昭,很轻易地被女人转移了注意力,笑着和她聊起了打猎中的趣事。any始终微笑地听着,不插话也很少答话,有意无意地将话题终止在了一个很自然的地方。
epl公爵淡淡扫了女儿一眼。他的女儿他最了解,即使是真的不高兴了,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
这才是在epl家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族做派。
他对面,江临的面色亦是平静,平静中透着几分看不出来却能感觉到的阴沉冷漠。
epl公爵是他的长辈,长辈不开口,以他所受的礼仪教养而言,是不能直接转身就走的。
这位公爵叔叔虽是冲着他来的,却没有半点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就那么拄着绅士棍站在原地,好像故意晾着他,又好像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这些你来我往、虚与委蛇的场景,段子矜并没兴趣围观,她垂眸,安安静静地望着怀里的松鼠,五指蜷紧了,攥着自己的衣衫。
要是再不进去找个医生把子弹拔出来给它消毒、缝合伤口,估计它就离丧命不远了。
半晌,epl公爵突然开了口,语气和表情一样莫测,但话里的内容,段子矜却听懂了。
“e
,我将女儿交给你,你就把她这样还给我?”epl公爵边说,边抬起了any的小臂,将她右手刺眼的白纱布展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威廉少爷脸色陡然一变,“any,你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吗?”
any有礼有节地微笑,“刚才在猎区里不小心被一只野松鼠咬了,流了点血,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野松鼠?段子矜忽然蹙了下眉。
脑海中有什么念头来不及抓住,便被epl公爵不怒自威的嗓音打散:“没什么大碍?医生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any一怔。
段子矜身旁,男人俊朗而淡漠的眉眼纹丝未动,不卑不亢,亦不推卸责任:“对不起,叔叔,是我的疏忽。”
“疏忽?你知道我这二十多年来花了多少心血养她这一双手吗?这是钢琴之王的关门弟子的手!是佛罗伦萨美院的老教授亲自表彰过的手!”epl公爵全然听不进去他的道歉,怒意从他高大的身躯里裹着冰霜往外渗,“这么金贵的一双手,却让那小畜生几乎咬穿!所有医生都告诉我,any的右手就算以后不影响正常生活,疤痕也很难消下去。你一句疏忽就把我打发了?”
any失神地望着手上缠绕的纱布,似是没想到医生为了安慰她,对她说了假话。
留疤?她宁可废了这只手,也不想留疤!
种种思绪涌入脑海间,撞得七零八落。any的眼眶微微泛红,威廉也愣了愣,忙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低声道:“别哭,我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一定不会让你手上留疤。而且……就算留下也无妨,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面对如此露骨的表白,any抿着唇,不言语,仿佛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但谁都知道,她听懂了,只是不在意。
碧蓝色的眼眸里慢慢蒸开清浅的水雾,any将目光投向段子矜身旁面容英俊、气质沉稳的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她看了他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在这久久的对视中,any从他被墨黑色侵染的晦暗的视线里,剥离出许多情绪。
有歉意、有愧疚、有不逃避责任的坚定,有却唯独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一种。
她曾见过,在玫园里,那个女人受了伤,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张扬滔天的怒火像在他身上炸开巨大的裂口,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那一次,any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她认识了这个男人十几年,却在那一天,那一刻,有种自己从来不认识他的错觉。
他不该是那样桀骜锋利的人。他明明是个温淡儒雅的绅士,可是玫园里,残缺的神像下,他抱着那个女人,五官的每一条轮廓线,都被满身的戾气一刀刀削成凌厉的棱角,又染上恐怖骇人的血光。
偏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