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会多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和裂隙。
江临亦是侧头凝视着她。
像是最后的询问。
段子矜,你确定要进去吗?
进去,除了能证明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也能证明,她离开他的决心有多坚定。
到了这一刻江临才猛然察觉到,在他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比在意那个孩子的身份,更加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说他爱上了别人,怀了别人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这两句话像蚀骨的毒药,随着他的血液循环,流遍了全身。
假如她在撒谎江临仔细想了一圈她撒谎的理由,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说得通的结论。
最终也只能忍痛去碰一碰他最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她说的都是真的。
段子矜,你确定,要进去吗?
这话他没问出口,但他知道,以她对他的了解,足可以看出他每一个眼神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女人却轻描淡写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踏进了医院。
江临没有看到她骤然红了的眼眶。
他在她身后,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肆意蔓延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得他几乎瞬间就弯下腰去,不知是那颗心脏彻底想要带他离开这个世界,还是这个女人的绝情让他疼痛得无法思考。
悠悠,我心。
江临觉得,段子矜在一点点,把他这颗心挖出去。
原本这颗不健康的心脏,也是要被替换掉的。可是由她亲自来动手,江临竟觉得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挂完号,等在休息室里,男人始终没有坐下。
倒是段子矜坐在椅子上,神情还是那么温淡漠然,不惊不怒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男人背对着她时,她的目光会突然收回来,凝在他颀长而高大的背影上。
也许是因为他今天穿了黑色的风衣,长身玉立,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淡和寂寥。
可是他几乎每天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也从来没给段子矜这种,遥远得伸手够不到的感觉。
“我出去上个厕所。”她起身道。
男人的背影没有半分变化,也没出声,不言不语的,就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然而当段子矜前脚刚迈出休息室,他后脚就跟了上来,她的步子走得缓慢,偶尔一停,便撞上了身后男人硬朗的胸膛。
有种,他接下来就会伸出手抱住她的错觉。
但他还是不置一词,段子矜回过头来看他,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半分变化。
“你去哪里?”段子矜下意识问。
她这副温软的语调,和言语间隐隐勾带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让男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他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时候,她一脸高高在上不会动容的冷漠,而他此时如她所愿,她反倒摆出一副有些委屈的面貌来?
给谁看?
男人淡然吐出三个字:“抽根烟。”
说完,他抬脚便跨过她身旁。
果然是往医院大门的方向去了。
段子矜蜷起五指,自嘲地笑笑,她怎么会以为他是怕她出事,一分一秒都要守着她呢?
想着,她继续往前走,在某扇门前停下,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江临抽完烟回来的时候,女人正坐在休息室里,面前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正连说带比划地对她说着什么。
而她眉目含笑,温柔而和蔼地应着孩子的话,虽然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交流起来也不算费劲。
毕竟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即使能听懂,也和咿咿呀呀的胡话差不多,没什么认真思考的价值,听不懂也不影响沟通。
男人没急着进去,倚着门框,檀黑如玉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休息室里的一幕,注视着她温婉浅笑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冷艳?
她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目光里,分明是亲切,和蔼,温存……还有某种仿佛一生无法完成的遗憾。
江临忽然感到有些头疼。
女人看上去很喜欢小孩的样子,就算眼前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她们甚至连言语都不通,她还能陪他聊上这么久,丝毫不会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