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本宫的口谕给梁将军,原地待命。”魏卿如握着信封的指腹,紧紧收拢,指甲几乎陷进皮肉里。
楚容将军惊愕:“那侯爷?”
她大吼:“快去!”
“是。”
“呵,”魏卿如冷笑,“池修远,你可当真好狠的心。”抬手,打碎了案台上的茶壶。
顿时,满地碎片,茶水混着汤药,一片狼藉。
荣清公主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侍女战战兢兢地上前:“公主,当心身子。”
魏卿如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唇:“去把严军医叫过来。”
“奴婢这便去。”
一纸书信,将所有烽火打乱,整整三个时辰,不见援军,卿曲关里,红色喧嚣,血染城楼。
燕军围而攻之,势不可挡,步步紧逼。十万定北左翼军,不过三个时辰,便所剩无几。
池修远一剑刺入敌人的胸膛,纵身一跃便踢开了尸体,他剑拄地面,元气耗尽,几乎快要站不住身体。
再如此下去,他的十万人马,只怕要全军覆没。
“援军可到了?”
“尚未。”谭副将将池修远护在身后,满脸血污,杀红了眼,“侯爷,将士们快撑不住了,您先撤退吧。”
池修远沉默不语。
“侯爷,别再犹豫了。”谭副将扯着嗓音,一声震吼,“刘副将、周副将,掩护侯爷撤退!”
两位副将领命,带着将士从左右两翼缩进,将池修远牢牢护在中间。
谭副将挥剑砍杀,大喊:“侯爷,撤!”
池修远紧了紧手里的佩剑,毅然决然转身而去,身后,骨肉撕裂的声响,全部抛之脑后。
刀光剑影里,血肉横飞,遍地的尸体,无休无止的杀戮,整个城池里,血气弥漫,这,便是战场。
半个时辰,定北军退无可退,被逼至城墙,困兽之斗。
“陛下!”林劲道,“池修远逃了,定北军副将求降。”
城下,不过两万人马,残兵败将罢了,怎敌得过燕军二十万雄兵,不降,便死。
燕惊鸿高坐马上,银色的戎装,不沾一点血污,他道:“降军不忠,”沉凝片刻,薄唇轻启,“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
林劲领旨:“末将遵命。”转身,高声传令,道,“陛下有令,一律杀无赦!”
一声令下,刀枪剑戟再起,杀伐森然,血淌城池,战火彻夜,不死不休,染红了东边方露出半边的初阳。
十万定北左翼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隔着半座空城,一路撤逃,池修远路径卿曲关的西城门,护卫军一个一个倒下,燕军紧追不舍。
“砰!”
突然,一声撞击巨响,城门大破,池修远抬眼,血水浸进了眼球,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军旗,楚家的军旗。
城外,楚国舅府三公子楚容道:“末将见过侯爷。”
来了,楚家军终于来了。
池修远看着城外千军万马,一声大笑:“本侯十万定北军已全军覆没,楚将军,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楚容俯首,单膝跪下:“末将来晚,请侯爷恕罪。”
池修远不怒,反笑,眼底,一片杀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何罪之有。”
楚家军,只听命于两人,一个是北魏当今的辅政三朝元老楚国舅,另一个便是楚皇后之女明荣公主。
好一个来晚……
池修远转身,看着城中冉冉升起的战火,声嘶力竭地喊道:“撤。”
定北十万左翼军已灭,他只能战败而归。
天方透亮,楚家军归营,明荣公主的营帐外,侍女急急喊道:“公主,侯爷回来了。”
魏卿如抬头,只见池修远从帐外而来,浑身是血,甚至看不清轮廓。
魏卿如上前搀扶:“受伤了吗?”转头吩咐侍女,“成君,让严军医过来给侯爷诊治。”
“是,公主。”
帐中只剩了二人,池修远满脸血污,模糊了样子,一双墨黑幽深的眸子灼灼盯着魏卿如。
双目相视,掀起波涛汹涌,池修远突然开口:“十万左翼军出征,只有本侯一个人回来了。”
魏卿如凝眸,敛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神色:“侯爷相安无事便好。”
只要留他的命是吗?
池修远冷笑:“兵力还有军心,全部尽失。”视线牢牢紧锁,火光翻涌,他轻嗤,“明荣,你倒是好算计。”
魏卿如抬眸,面色如常:“明荣不懂侯爷所指何意。”
池修远哂笑:“兵符在你手里,楚家军只听你调令,从军营行军到卿曲关最多不过半日,援军却在一日后才到。”
她啊,居然置定北大军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