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翛带着诸多俘虏和战利品离开了,但在离开前送出了四艘四千料大船,不仅送出了船只,连同二十具八牛弩也一并送出,算是镇江水师、流求水师一同参战的证明。
由九艘大船变成了十三艘,在镇江水师补给了诸多器具后,一拍脑袋组建的流求水师的实力大增,不紧不慢转道向南,而这一次跟随着的蔡卞并未出言阻止,但在航行两日后,年岁较大的他毫无征兆的病倒了,连续高烧不退让蔡鞗很是忧心。
“让人不喜,却又不得不让人尊重……”
蔡鞗用着仅一条可用手臂,一遍又一遍用着酒水擦拭老人干瘪消瘦身体,用着清水一次次湿润着干裂嘴唇,听着他昏迷中依然低喃着“朝廷”话语……
“唉……”
房门轻响,绿桃端着一盆清水走入,看着他依然坐在床头,轻声说道:“少爷您都一日夜没合眼了,您……您还伤着呢。”
“唉……”
蔡鞗深深叹息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蔡卞会突然病倒,回头静静看着依然昏迷低喃的老人,看着死灰般苍白面孔,他也分不清是该怨恨,还是怜悯,或是敬佩……
“鞗儿不愿前往开封,二叔你偏偏逼迫,用道理说服不好么?道理说不通可以用权势,用手段,可你为何还要用兵卒逼迫啊?”
“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了,兼济天下也是应该,可二叔你一闭眼、一蹬腿倒是清净了,可蔡家呢?二叔是个聪明人,经历过熙宁改革,经历过元祐党人,不可能看不到老蔡倒台后的凄惨,你们都蹬腿,谁来管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
“朝廷……朝廷……”
……
“呵呵……”
蔡鞗又是一阵苦笑。
“老蔡太师可着劲作,唯恐天下不乱,唯恐蔡家子嗣不死绝不罢休,二叔你倒是忠心耿耿,硬是将咱家最后一丝生机掐断,您老说……侄儿是该怨恨你们的无情无义,还是该敬佩你们舍家为国?”
……
“唉……”
看着低喃不清老人,蔡鞗深深苦笑叹息。
“鞗儿是蔡府庶子,是年幼庶子,去了开封这座囚笼又能有何作为?”
“您老是熙宁党人元老、魁首,活着时,侄儿就算入了牢笼,多多少少也还能照应些侄儿,可您老看看现在的自己,不是将侄儿推入火坑又是什么?”
……
“你……你小子……聪明……却……却是……懦……懦夫……”
蔡鞗几乎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见躺在床上老人依然紧闭着双眼,很是怀疑老人是清醒的,还是发烧烧糊涂呓语……
蔡鞗摆了摆手,将疑惑不解的绿桃赶出了房,看着依然紧闭双眼的老人,想了下,还是用着湿巾再次擦拭滚烫额头。
“二叔,您老要是醒着,就要撑着,至少也要撑到了鞗儿成年,您老知道的,不是鞗儿不愿为国为民,只是……只是鞗儿一人根本担负不起来。”
……
“二叔,您老逼着阿娘,逼着鞗儿跳入火坑,可不能撒手不管不问了,要不然……鞗儿会骂娘的!”
……
“浑……浑小子……”
……
蔡鞗眨也不眨眼,紧紧盯着紧闭双眼老人,看着干裂隐隐冒着血丝嘴唇轻动,终于可以确定老人是清醒的,心下顿生难言喜悦,也忘了可恶老头所做的混账事情,忙端起药水,又呼喊守在门外的绿桃。
“绿桃!绿桃!”
绿桃忙推开房门,三步两步来到近前,一脸的急切,唯恐出了事一般。
“少爷,二老爷过去了?”
蔡鞗一阵无语,又唯恐清醒着的老人恼怒,低声训斥道:“净瞎说,二叔好着呢!赶紧的,赶紧帮着二叔喂药!”
“哦”
绿桃头脑较为简单,喜怒往往都在脸上,对蔡卞拿自家钱财送给朝廷有些不满,每每见面时,心下都跟有个难解疙瘩一般,私下里不知在他面前嘀咕了多少回,但对于什么心情都放在脸上的丫头也是无可奈何。
绿桃身子骨要健壮许多,一碗汤药大部分浪费掉,看着缓慢吞咽的粗大喉结,蔡鞗心下担忧才缓解了些。
看着神态安详了许多的老人,蔡鞗又静静坐了许久,这才在绿桃帮助下出了房门。
“十七,通知刘老加速航行,无论如何也要在日落前抵达杭州,再次放飞鸽,通知阿娘准备妥当。”
“诺。”
十七没有多余话语,抱拳去寻刘一刀,绿桃推着他来到船头,背负长弓的虎子默默站在背后。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蔡鞗心下阴郁却难以散去,对未来的担忧更重了三分……
顾琴娘站在船舱外,默默看着轮椅少年许久……
“小山长别太过担心,大学士会好起来的。”
蔡鞗像是若无所觉,许久才叹息一声。
“你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