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禄拿着包袱,穿着略微有些破旧的官服行走在大路上,周围满是看着他的人。
杨家的杨老爷,在洋县可以说算是个名人。
流寇杀入汉中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街面上比平日里干净了很多。有这样名人的笑话看,大家还去看别的?
百姓们都见过这位起居八座,前呼后拥的在籍官绅,今天穿着青袍乌纱,胸前上下飞着两只鹭鸶,捧着一个大包袱沿街而行,无疑是往常绝对看不到的风景。
杨世禄低头缓缓而行,走到前方一看,却是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那边的门子看了他一眼,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杨公且随小人进去……”
杨世禄却不理他,将手里装着散碎银子的包袱往旁边的地上一撂,摘下头顶的乌纱,撩起官袍的下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汉中杨世禄,求詹大人高抬贵手,放我满门一条生路。”
杨世禄将手里的乌纱放在地上,整个人将脑袋压到了下面。
老门子可不敢拿出往日里的样子,在这里跟杨世禄告了一声罪,赶忙往衙内跑,进去走了没有两步,就看见詹时雨带着师爷脸色铁青的往门外走。
这位见惯了风雨的老吏赶忙上前,将情况前前后后讲明。
詹时雨瞪了这老吏一眼,平时这些人看着都精明能干,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么误事呢?
“请大人速速决断,”师爷是立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杨世禄这是以退为进,他要逼死大人,一旦坐实了大人酷吏的名声,日后的官途怕是……”
横征暴敛一万两,引得士绅造反不说,还让在籍的正六品京官跪在县衙前面认罪,还是个东林背景的。
詹时雨清楚,这消息要是传到了京中,那一班东林会怎么看待此事?自己这一辈子的官途怕是要折进去。
他心思转动,立即有了主意。
“杨世禄,这是要逼死我啊。好,他要弄出这样一个姿态,那我就陪着他,来人,把杨世禄给我关进牢里去。”
詹时雨一声令下,周围却是连一个应和的人都没有。
“大人莫要一时意气行事。”
陈师爷看着詹时雨发狠,赶忙在一旁劝阻,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跟杨世禄玩一手“夫妻对拜”,把这件事情抹平过去。
反正只是个典吏吃了点亏而已,只是一件小事,忍了也就忍了。
“本官已有计较。”
詹时雨看了一眼陈师爷:“你去。”
“啊?”师爷有些不明白,怎么绕了一圈把自己绕进去了。
“把那位杨大人请到本县县衙里面去。”
“西门那边……”
“他们不敢,杨家是不敢反的。”詹时雨吩咐道:“杨世禄一关,杨家就是一团乱,我倒要看看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怎么弄。”
城内的风波出不了城墙,县衙前的稀罕事能吸引百姓们的注意力,却不会干扰到西门的杨渊这边。
柴朗带着自己那一排的士兵站在原地,看着另一边的人们用餐。
咽了口唾沫,白面馍馍的麦香连着羊汤的肉味直往鼻孔里面钻,但是轮不到自己去吃。
五百多人分为三部分,还没轮到柴朗他们这一帐的人用饭。
“切,第一顿就吃这,我还以为怎么也能吃好点,至少来上一次流水席么。”
杨秀清在旁边小声抱怨着,柴朗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唉,我说头,听说你们以后就是领双饷的。”杨秀清冲着他挤眉弄眼:“那得请弟兄们吃喝一顿开开荤啊。”
“我不是头,”柴朗回了他一句:“只是负责领用各种东西罢了。”
“没劲。”杨秀清嘟囔了一句:“给你们吃双饷,就是要让你们管人,不然凭啥白领钱?”
杨国瑞走了过来,冲着他们这一排骂了一句:“走走走,念叨什么,滚去吃饭。”
柴朗点了点头,喊过来自己这一队十个人,奔着锅灶那边走过去,旁边摆着白色的大碗,旁边戳着木头筷子。
柴朗拿起一个大碗,走到第一处大锅前面,那个胖乎乎的厨子瞥了他一眼,从锅里面捞出来一勺炖熟的羊肉撇进他碗里。
再往后第二个锅里,滚着白色的羊汤,那里管灶的厨子又给他加了多半碗汤,再向后,从簸箩里面领了两个白色的馍馍,柴朗看着自己的大碗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汤不错。有水盆肉吃也算不赖了。”
杨秀清也领了他那份午餐,他把大碗放到地上,然后开始掰手里的白面馍馍。
柴朗看了一眼这人,绝对对方的吃法,值得学习,也把碗放到地上开始掰手里的麦馍,不过他之掰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他准备先存起来。
谁知道下顿饭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