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山又是一声叫。
声音不及落下,那人便像是被人抽了精魂扒了骨一样,浑身一软,扑通跌跪下去。
所有防备全部崩溃。
“爷!”
他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中益处,突然开口,声音颤抖又凄凉。
周怀山走上前,在这人肩头轻轻拍了拍。
这轻微的动作令那人原本的哽咽变成了呜咽又变成了嚎啕,他转身扑向周怀山,双手紧紧抱住周怀山的腿。
“爷,真的是你吗?”
哭了好一会儿,那人仰起头,在月色下看周怀山。
周怀山揉了揉他头发,“二顺,是我。”
这世上若还有人叫顺子二顺的,那就只有周怀山了。
倒不是顺子排行老二,只单纯的因为顺子二。
温热的手掌在顺子头上揉了揉,周怀山吸了口气,胸腔颤抖,慢慢叹出,“起来说话,别光哭,耽误事儿的,我好多事儿要问你呢!”
顺子顺从的爬起来,一抹脸上的泪,自觉地站到周怀山斜后方去,目光落在沈励身上,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然后犹若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似的,向周怀山告状。
“爷,他刚刚说马明年坏话。”
沈励......?
我那不是为了刺激你?
而且,这还告状?
就在沈励头顶冒起问号那一瞬,周怀山慢悠悠点点头,“嗯,我一会儿给收拾他。”
顺子便像是捋顺毛的狗子似的,嗯了一声,然后朝沈励挑眉,目光赫赫:收拾你!
沈励......
二顺!
瞪完沈励,顺子又看向王瑾。
当年出事的时候,瑾哥儿才几个月大,襁褓里的孩子他几乎天天都去看上一眼。
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小奶娃子长这么大了。
三人翻墙过来,四人翻墙回去。
周青一直在周怀山屋里忐忑不安的等着,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忙迎出去。
一眼就看到走在周怀山身后的黑衣人,脚步顿住。
顺子也看到了周青,倒是自来熟,直接开口喊人,“小姐好。”
周青......?
狐疑的目光落向周怀山,周怀山扯嘴一笑,声音平和随意的介绍道:“顺子。”
顺子。
她爹的贴身小厮。
当年她爹应了成国公的要求,去抓蛐蛐,就是顺子跟着去的。
后来他爹中毒死了,二十年后,也就是现在,顺子跟着她爹回来了?!
这特么是什么离奇故事!
周瑶写话本子敢这么编吗?不怕圆不回来了被读者骂死吗?家里刀片不够用了吗?打算开个五金超市吗?
!!!
尽管心里叫成鸡,面上周青还是一幅非常见过大场面的淡定,把人迎进屋,笑呵呵的道:“顺子你也别光站着,找个地儿坐,今儿怕得说一宿的话,我就不给你斟茶了,免得你拘束,自己倒茶喝。”
一夜折腾,终于舒服的坐下了,周怀山眯着眼呷了一口茶,然后朝坐定的顺子道:“说吧。”
顺子闷头喝了一口,“我没有背叛爷,也没有背叛咱们侯府。”
周怀山嗯哼了一声,“说重点。”
顺子朝周怀山看去,“爷你信我?”
周怀山没说话。
顺子舔舔嘴皮,“家里人都没了,就我还在,我......我觉得我解释不清的。”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变小,低了头。
“当年,就,就出事那天,正好是爷的头七,我,我想着爷当时是在后山出事的,我怕爷头七夜回魂回到那边去,找不到家里的路,我就去那边候着。
我,我没想到那天晚上家里出事。
我在后山等了一夜,第二天我回去......”
第二天他回去,荣阳侯府门前人山人海,荣阳侯府院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人们都说,荣阳侯府的家主得罪了江湖帮派,被血洗了。
什么江湖帮派敢动周家军的正主!
他一个字都不信!
“当时侯府外面围了禁军,有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带着人在里面查。
后来陛下也来了。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大理寺卿给出结论,就是悍匪入室。
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陛下都过来,也不说话,就在书房坐着,一直坐到第二天早朝前,再走。
后来侯府被封了,陛下也不来了。
我,我一直在祠堂那边的暗格里躲着,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出来,我当时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我害怕,我......”
顺子一边说一边哭,有点上不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