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没想到陈正泰会将目光放在大漠。
大漠是什么地方?那等苦寒之地,有什么可去的?
陈正泰自是看出了三叔公的心思,便耐心地道:“任何买卖,最怕的,就是没有门槛。我们可以开作坊,别人也可以,我们手持着秘方,可迟早有一天,人家也可以渐渐摸索出方法。只要有暴利,那江南多少世族和商贾,哪一个不是人精?切切不可小瞧了这些人,或许我们陈家这一代可以凭借这个,大发其财。可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技艺,是会扩散的,无论怎么藏着捂着,只要有暴利,就藏不住。江南那里,陈氏只能抛砖引玉。先起个头,而后其他人再纷纷抢占,这天下有的是能人,我们陈氏一族,就算是加上远支,也不过数千人而已,可以和百万江南人相比吗?”
三叔公听得很认真,听到这里,颔首捋须。
侄孙这话,有道理,陈家如今虽然比其他世族要富贵,可是有一点,却不如许多世族的,那就是根基还是浅薄了,无论是人脉还是威望,都远远不如那些根深蒂固的大世族。
这一点,他想过很多次,因而就在许多陈氏族人头昏脑热的时候,三叔公总是在给他们泼冷水。
因为三叔公很清楚,这参天大树,若是根扎的不够深,就算枝叶再茂盛,也会有被人连根拔起的危险。
什么叫真正的世族,那便是无论经历什么,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如五姓七宗一般的真正世族。
无论谁当政,皇亲国戚们都是以求娶他们家的女子为荣,无论是哪朝哪代,他们的子弟永远出将入相。
没有人可以忽视他们,即便是天子,你可以讨厌他们,但是照样还得用他们,娶他们家的女子。
此时,陈正泰接着道:“可是大漠不同,大漠之中,从未出现过一个鼎盛的大族。这万里的草原之中,有的只是无数部族崛起,他们可以崛起,咱们陈氏为何不可以呢?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陈氏可以在大漠中扎根,可以发芽,这样做,既符合朝廷的利益,同时这关中和关东,亦或者是江南之地,世族多如牛毛,他们有无数优秀的子弟,我们陈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子弟们难有用武之地,凭借着我们几代的富贵,就可以与之相争吗?那么倒不如去大漠,不与其他世族争夺,也不引发朝廷的猜忌,世族茁壮成长时,总要侵蚀朝廷的利益,而陛下打压世族,已经显而易见起来,那么,与其面对朝廷,面对整个天下无数世族,去和他们争权夺利,何不去直面大漠的那些胡人,背靠着大唐,争夺出我们陈氏的栖息之地?这于国于家,都有利益,家国两全,没什么不好。何况,关东有的东西,关中有,江南也有,蜀中更有。可大漠有的东西,关内未必就有了,这就是优势。”
三叔公听到此处,既有些动心,又觉得有些不妥,不禁道:“所以正泰才请陛下在大漠营造公主府吗?”
陈正泰道:“从前,我只想将遂安公主安置在二皮沟,可此次扬州之行,我算是看明白了,世族挤压小民的利益,天下想要长治久安,朝廷怎么可能不打击?就算恩师决定默许,可未来的大唐天子呢?我陈氏必须得走出一条新路,这条路,可能会很艰难,可一旦走出来了,便是家族数百年的根基,自三叔公和我而始,只要将根扎下,便足以保数百年的富贵。”
“至于遂安公主的公主府哎,三叔公,遂安公主对我有情有义,我岂可辜负她的美意?自她去扬州寻我开始,自此之后,遂安公主便和我们陈氏休戚与共,是一家人了。去大漠营造公主府,固然艰苦,可重新艰辛创业,总比守成要好,我思虑再三,还是向恩师提出了这个建言。”
“只是这事一旦传出,只怕许多族人心里又要怨愤了,跟着我陈正泰,虽是创下了偌大的家业,可是他们没有享到多少福,到时,只怕又要迁徙不少干将去大漠之中,少不得又要怨声载道。要是三叔公能够极力支持”
三叔公毫不犹豫地道:“你若是真想清楚了,老夫也无话可说,你是家主,当然以你马首是瞻的!享福?若是以往,随他们享福去,可现如今,我们陈氏已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他们恰恰没这福气了,正泰你放心,族中的怨言,我来料理,终究我年纪大了,一只脚要进棺材里,活不了几年了,这个坏人,就老夫来做,谁不听话,便直接逐出陈家,敢有异议的,就家法伺候。挣钱你在行,整人老夫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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