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七月,暑热如期而至。
京都如同放在大蒸笼中,闷热潮湿,街道边的柳树叶失了水份,焦黄蜷缩。
又到了夏日,林姝蔓开始苦夏,每日食不下咽,海棠只得变着花样给她捡吃食做。
但近来卫怡衿离开镇国公府,卫氏消沉,府上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平静,虽夏日难熬,林姝蔓心情却是舒畅、快活许多。
七月初,日头炎炎,林姝蔓命人将竹制躺椅摆在游廊之上,吹着穿堂风,摇着团扇,翻看着棋谱。
海棠盛了碗冰镇的百果奶酪冰沙,问道:“夫人,湖旁工匠似乎快要完工了,可要去瞧一眼?”
最近岁月静好,林姝蔓终于有了心思布置朗月阁的院子、回廊,今日她请了工匠清理湖中淤泥,她打算在湖中种满莲花。
听海棠回报,她不由来了点兴致,可看了看日头,又摆了摆手:“等晚些时日吧,你派人监工,若是办得好,赏钱多给一些,这日子出来干活,也是不容易。”
海棠应了是,起身退下。
待到晚间,工匠离去,日头西斜,余晖洒落,暑热终于退散些许,林姝蔓才懒洋洋起了身,绕着朗月阁中间的湖畔走了一圈,满意点了点头。
经过几日的整修、布置,朗月阁院子早已大变模样。
林姝蔓勾起一抹笑意,想到贺千空见到时会是何等模样,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有些期待。看了看时辰,还有些早,她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襦裙,是烟紫色柳叶织锦团花裙子,裙角柳叶缠绕交织。
想了想,她扶了扶头上发髻,“海棠,重新给我梳个长乐髻吧。”
海棠抿嘴乐:“夫人已经够美了,再打扮下去,世子该看直眼了。”
”海棠!”林姝蔓脸颊漫过绯红,嗫嚅:“我才没有……只是想换个发髻。”才不是为了他呢。
海棠笑着点头:“是,夫人。”
待到了晚间,贺千空下朝回来,甫一跨进朗月阁门槛,便吃了一惊。
一日之间,朗月阁院子大变模样,原本西北角的荒草全被拔掉,种上各色奇珍异草,高大树木,湖中碧水荡漾朵朵芙蕖立于湖心,岸边假山堆叠,山石嶙峋,草木茂盛。
便是院中回廊之上的雕梁画柱,描金彩绘也重新请了工匠描绘画制,颜色鲜艳,色彩艳丽。
贺千空不由挑眉,脚步一顿。便见天边余晖下,林姝蔓身着烟紫色曳地襦裙,下摆银丝绘制的柳叶团团,她手执一盏琉璃灯盏,笑意盈盈向他走来。
一瞬间,似乎天地失色,贺千空眼中只有幽幽灯盏,以及素手纤纤执灯的女子。
林姝蔓嘴角弯弯,笑道:“世子看了院中布置,是否合心意?”
不待男人回答,小姑娘伸出素手点了个方向,“那里布置的最得我喜欢,工匠用了雪松、桂花、玉兰等植物配合,环出一个椭圆,种植的各色花草树木,每个季节都疏密有致,错落别致,工匠手艺着实不凡。”
她说到兴起处,便拉了贺千空的手,向里走去,嘴上不停:“世子小心脚下,我特意让奴仆用碎石子铺就这条小路,世子走起来感觉如何?”
感觉……分外不方便。
可小姑娘的手白生生、软乎乎,不安分的摇着他的手撒娇,如水的杏眼在烛火下忽闪忽闪。
贺千空忽的如鲠在喉。
“很好。”
半晌他挤出两个字,算了,她开心就好。
林姝蔓闻言,笑意扩了几分,兴致勃勃拉着贺千空又是走了半天。从院子中假山的形状说到了回廊上的描金绘画,听得贺千空头昏脑涨,偏偏介绍完每样东西,林姝蔓都要问上一句:“世子觉得如何?”
幸好违心的话说了一次,也就不怕第二次了。
直到院子全部逛完,林姝蔓才意犹未尽,停下解说,歉意一笑:“世子该饿了吧,我们用膳吧。”
两人进了正屋,奴仆们早已布置好晚膳。
因夏日炎热,林姝蔓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舒爽的吃食,今日桌上便上了一道槐叶冷淘,用槐叶的汁液和面,揉成面团,拉成细长的面丝,因用槐树叶的汁水和面,所以面条颜色翠绿,煮熟后用冰凉的井水过两遍,再加上黄瓜丝、木耳丝、鸡丝、荆芥丝、混合着芝麻酱凉拌,清爽利口。
林姝蔓苦夏,便是这等凉食也只吃了半碗,就没了胃口。
贺千空一见皱起眉头,“再用些。”
整日吃这么少,怪倒肩膀越来越单薄。
林姝蔓撂筷子的手一顿,偷偷瞟了眼贺千空,他满脸严肃,少有的郑重。
小姑娘不情不愿只得又盛了些冷淘,小口小口磨蹭着吃了半天,碗中冷淘也不见少,倒被她用筷子戳来戳去,差点没搅成一团浆糊。
末了,林姝蔓还恶人先告状,“真吃不下……”
贺千空抬眸看了她碗里的冷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