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破音的怒吼，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爱人、亲人、朋友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陷入险境。秦三川的初衷的确是提携这些进步缓慢的后辈，但他的方式过于残酷，也许长久的隐居令这位能够改变生死状态的强者不再关注生命的价值，在他眼里生与死本就没有区别，他所掌握的规则就是打破生死的界限。

我不清楚独孤伊洛是否也这么认为，强大近乎神明的她是否对普通人还保有恻隐之心。曾经不止一次的经历告诉我，当个体力量突破某个临界之后，就会产生睥睨众生的优越，不再把自己视作凡人，而所有凡人只是低等生物，就如同人类看待猪牛羊那般，或许有时候心存怜悯，但本质上只将它们视作牲口、食物。

我一直很怕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所以选择游历人间，深入俗世，建议我这么做的师父应该经历了同样的过程。而自从得道以来便深居简出的秦三川就未必如此。他对独孤伊洛的迷恋或许是打发枯燥修行的消遣，除此之外便毫无兴趣。对于芸芸众生，秦三川多半会视而不见。

不管他怎么想，我不能再等，哪怕已经筋疲力竭，也要拼出一条生路。

意识深处的星河剑影出现在手中，劈开笼罩在面前的黑浊死气，死亡的规则一触即溃，我想要救出所有人，奈何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只能抱起灵昀捞起一心向后飞掠而去。璇音也拖着距离我们最近的刘遨和萧羽墨两人紧随在后，刘遨尚有些行动能力，可他显然已经体力不支随时可能倒地不起，被他护在怀中的羽墨与灵昀同样虚弱，几乎奄奄一息。

眼看着极远处的模糊地平线上，那片隔绝一切的区域表面，黑色的涟漪不断荡漾，大量死亡气息被吸入其中，我大概明白师父在做什么。

眼看着挥散的死气再度聚拢而来，堵住撤退的道路，附近又有几人不支倒地，别说挽救更多人，恐怕连灵昀也无法保全。

于是我下定决心，榨取潜力透支生命，汲取出一丝规则之力，全部灌注在横断星剑之上，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斩断规则的意念上，把所剩无几的全部体力，对未来的全部期望，都注入下一秒，挥动手中近乎凝实的星体长剑。

天地间，一道裂痕从无到有，纵贯地平线上的模糊领域，绝对斩断规则的星辰之剑土崩瓦解，化作漫天余晖，而我也因为拼尽最后力量而完全虚脱，浑身无力，双目无光，渐渐失去意识。

就在眼前一片黑暗之前，我看到被劈成两半的模糊区域内部爆发出剧烈的死气乱流，一圈透明圆环套在破损的领域之外，阻挡死气进一步蔓延。内部的两个身影一触即分，穿黑袍的秦三川被穿白袍的独孤伊洛一掌拍落，溅起漫天沙尘。

完全陷入昏迷后，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混沌的意识空间内部不断有星辰出现又消失，尽管它们之间没有直接联系，可对于星辰排列极为敏感的我渐渐发现，它们正不断勾勒出长剑的轮廓，正是方才劈开规则，又消散不见的星辰残影。

耳畔传来嘈杂与混乱，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有渺远而沉重的轰隆声，有近在咫尺的呼号呐喊，有讳莫如深的规则之音，也有来自内心的警觉与迷茫……

“师兄。师兄！师兄……”

“带他走，快点！”

“往出口那边！”

“天塌了！快跑啊！”

“救命！救救我……”

猛地吸了一口气，豁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不断摇晃的世界，支离破碎的天空与龟裂崩溃的大地相互切换，始终不变的只有挡住半边视野、随风翻飞的衣袂。

“璇音……”

“师兄。”

师妹空灵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沙哑焦急，她单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抱着昏迷不醒的灵昀，肩上扛着虚弱不堪的一心，小和尚本就遍体鳞伤，现在更是面色灰白双目无神，似乎随时可以归西。

抬眼望去，无论空中还是地上，各种各样的人们如同难民一样夺路狂奔，他们或者步伐凌乱东倒西歪，或者体力不支慢慢减速，或者干脆放弃倒在地上……而人群后方——我无比震惊地瞪大双眼，世界正在那里崩塌，黑色的死气附着在每一座山体每一块石头上，把它们变得脆弱不堪，凛风一吹便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师父与秦三川对决，两人的战斗导致幽冥鬼界的死气格外活跃，充斥雷音山与戈壁荒漠，在场所有人都陷入生死边缘的境地，有人从中突破达到更高境界，有人深陷死亡泥沼不可自拔。眼看着身边人面临危险，我不顾一切挥下横断星剑，试图切断这困扰生死的规则，因为耗尽心神而陷入昏迷。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是我的干预导致现如今的状况吗？

还是这片本就规则不完整的天地无法承受那两个绝顶高手的全力对决，就此崩溃？

“师父……”

不知道正处于灾难中心的两人是否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