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琦几乎是瞪了冷言一眼,只得到一抹淡定的回视。见一贯沉着的冷言都叛了变,朱琦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妥协道:“罢了,我跟你们一起走,正好今天也该回去了。”
“好!”我几乎跳了起来。朱琦皱眉看着我,被冷言淡定地拍了拍肩膀。
我雀跃地换好了装扮,在门口与牵马的朱琦和冷言汇合。朱琦还是穿着他的便袍,无甚新奇。冷言则少见地换了一身米白色的春衫,看起来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我们翻身上马,三人一起林间沿着小道向东行去。
朱琦直接回了王府,临走前千盯万嘱让我们小心。辞别之后,我与冷言便去了京郊的河边。
正值立夏,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许多男男女女赶马驱车到河边游玩。我听路过的人说,入夜时,会有女子在河里放花灯。我脸上点了麻子,一身素裙,与冷言并排走在河边。
因我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了,十分兴奋,看什么都是稀奇。我在河边或走或跑,一边享受着河风,一边扯着冷言看花。他比我高一头,冷清的神情与河边的热闹格格不入,望上去却又让人安定的感觉。
“这是海棠”。我兴奋地道。“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你瞧,是不是很贴切。”
冷言看了看海棠树上的花,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我又拉他到另一边,指着一颗开着淡粉色花的树。“你能分出这是桃花还是梅花吗?”我笑着问。
冷言摇头。
“笨”,我说,“这是梅花,单瓣梅花。”
冷言睨了我一眼,“你练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那是我有求于你”,我睨回他一眼,“今天不一样。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他被我逗笑了,眼里浅浅的一汪笑意,霎是好看。
我忽然移不开眼睛,下意识地复制了他的笑容,“不如你念诗来听听,就念梅花的。”
“我不会”,他淡淡回答。
我这才想起他从小就是孤儿,后悔戳了他痛处。为了弥补歉意,我恳切道:“那我给你念吧。”
我思索了片刻,吟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念着,我忽然叹了一口气。这首诗恰恰合了风亭晚的身世:“寂寞开无主”,“一任群芳妒”。只是风亭晚的性情不那么高洁,没有“无意苦争春”,也没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她的情人倒是零落了不少。
风亭晚最擅长以美色勾人。男人将她作为猎物,却不知自己成为了她手中的棋子。相反,我的性格争强好胜,想要的喜欢自己追求,最不能忍受异性对我像对待猎物一般。可恨风亭晚留下的情场孽债,如今却要我来偿还,使我安宁不得。
我摇了摇头,决定换一首风月的诗,扫扫满脑子的晦气。
我缓缓吟道:“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懒妆斜立澹春姿。月落溪穷清影在,日长春去画帘垂。五湖水色掩西施。”
这首将梅花比作美人,与此时的场景最相称。
“如何?”我笑看着冷言,不知是不是因为诗的意境,我忽然觉得冷言清俊的容貌晕染出了些高洁的气质。
我忽然想到,冷言与镇南王、闻远舟和朱琦是不一样的。他是第一个没有见过风亭晚的人。他对我嫌弃也好,维护也好,都是纯粹的,不带情欲杂念的。
我端详着冷言,却见他也望着我微微失神。我想了想,忆起他从小投身江湖,没正经念过书,或许不喜欢听诗。我这样卖弄,也未免冒犯。于是,我拉着他从梅树下走开了。
傍晚的时候,果然见有成群的女子拿着花灯来到河边。她们将心愿写在字条上,放在花灯里,只等入夜放出去。此时她们坐在湖边交谈,不时低头轻笑。一个女子看见了冷言,羞涩地与旁边的女子耳语。很快,那群女子都注意到了冷言,窃窃私语。
偏我在山里打猎久了,耳力出奇的好。
“那个白衣的公子好生俊俏。”一名女子痴痴说道。我不由露出笑意,转眼去撇冷言的脸,确实俊俏。
“是啊”,另一人附和,又遗憾地摇头,“只是他神情冷冷清清的。怕是不好相与。”
这姑娘眼力倒好。又听先前的女子道,“他身边跟着的那个,莫不是他的娘子?”
我心下一颤,陡生一丝羞涩。在我看不见的角度,冷言背在身后的手也动了一动。
“不像,他们隔得那么远,也不见挽着手什么的。莫不是丫鬟吧。”
嗯?不是娘子,就得是丫鬟?这小女子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可我觉着他们挺登对的。”
诶,这个小姑娘倒是会说话。
“哪里登对?瞧那女子的打扮,又不施脂粉,应该是个村姑,长得漂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