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十名学生坐于其间丝毫不显拥挤,还有些空荡。
学生们分列三排,每人一条矮长案桌,配一个小杌子,旁边还有一个竹筐,用来放随身杂物。
屋外有清水供应自取,每日申时初,下午三点左右,学舍还会供应一顿饭菜,吃不吃随己。
学生们都是半大小子,哪里捱得到那会,所以家里都会准备一些干粮,中午时垫肚子。
以前朱秀最经常带的就是粟团子,能烙点面饼已算是不错。
按照记忆,朱秀坐到左边靠窗最后一排,拿出笔墨放在案桌上,打开水囊喝了口,瞟了瞟四周,暗暗观察起来。
学舍以每月小测的成绩排列位次,成绩越好,就越靠近前面正中讲师所在的案桌,也就越能受到讲师和学舍的重视。
朱秀记得,自己在这个后左三的位置上,已经有两年没动过了,妥妥的钉子户。
不过现在,陶兴正孤零零的坐在第四排正中,处于所有人的大后方,也是两年来,唯一一个坐在朱秀身后的同窗。
不知是不是陶朱村朱姓村民在水口乡的刻意宣传起了作用,朱秀总觉得同窗们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还有几个小子不时回头瞟来。
都是一群没长毛的小屁孩,朱秀也不会放在心上,神情懒散地撑着下巴,将一只毫尖分叉的硬毫小楷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等待着刘达开学训话。
朱秀暗暗纳闷,怎地和前世小学初中读书时一样,一坐进教室就直犯困,两只眼皮拼命往下扯。
刘达一通老生常谈般的冗长训话,听得朱秀心里直发笑,又颇为感慨,看来自科考制度诞生以来,老师们的训诫之言还真就没有多大变化,无外乎就是告诫学子们,今年的考学形势有多么严峻,跨入县学门槛,对于将来的考学有多么重要,对于自身发展有多大的好处云云。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封建科举时代的考学之路,每前进一步,对于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宗族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重要到能从根本上改变一户姓氏的社会地位。
朱秀偷偷打量着同窗们的神情,几乎人人都正襟危坐面容肃穆,就连陶盛也不例外。
能坐在这里进学的,几乎都是水口乡各村的富户子弟,家里的生活水平大多都在平均线以上,就算不读书,他们将来的日子也比寻常的编户耕农们好过。
而这样一群小康子弟,面对读书考学时的态度竟然出奇的端正,他们比谁都清楚,科考对于己身的重要性。
感受着学堂内严肃沉重的气氛,朱秀咋舌且感喟万千。
在这个求学条件艰苦的时代里,始终有那么一群努力汲取学识力图改变自身的奋斗者,着实令人感到振奋。
或许,这也是盛世之下,百姓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的体现。
“依照惯例,今日将会举行小测,检验尔等近来在家可有懈怠,亦是对去年学业的一次总结。”
刘达抱着一摞黄麻纸,严肃地环视一圈,然后挨个发下两张,只是漏过了新生陶兴。
“下面某说,你们先将题目记下,再逐一作答。”
清清嗓,刘达将早已准备好的小测题目念出来,学生们赶紧埋头疾书,先将题目列好,以免遗缺错漏。
乡学舍所教的都是基础课程,以九经内容的深度记忆为主,辅以《礼记》、《左传》、《周礼》、《尚书》和《论语》的部分经义解析,构成了这年头的基础教育。
朱秀瞟了眼自己记下的二十道题目,其中十五道都是贴经题,五道解义题。
贴经题考默诵记忆难不倒他,解义题也有范文可供参考,对于有“背书机器”buff加成的朱秀来说,实在算不上难。
“好了,开始作答吧,未初时收卷,除了如厕,不得离开学堂。”
刘达沉声说完,便在正中案桌后坐下,捧着一本书翻看起来,不时抬眼瞟向诸位学生。
朱秀咬着笔杆暗中观察,发觉同窗们都在埋头苦思,写写停停,从他们犹如便秘一般的表情看,没有人觉得这堂小测是轻松的。
连首席学霸陶盛也是思索良久,才拧着眉头写上几笔,再停下来苦思冥想。
没来由的,朱秀只感觉浑身一阵轻松,悠然地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笔蘸墨,不紧不慢地将脑中所记写出。
“要是上辈子老天爷就给我这个buff,那咱也能过过当学霸的瘾,最起码不至于使出浑身解数才考上大学~~”
朱秀心里明白,当初自己选择报考历史专业,兴趣爱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种相对冷门的专业把握大一些,学校选择上也能更好一些,避开了好就业专业性更强的热门专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后果嘛,就是他在本专业研究生毕业后,找工作都成了一个大问题,若不是阴差阳错跑到了武周朝,朱秀还不得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正为生计的着落而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