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丫鬟婆子忙接了郑素馨进去,一边殷勤地道:“夫人在内院晓晴轩的上房,大老爷也在那块儿。”
郑家内院晓晴轩,是郑想容生前住的院子。她虽然过世了,但是郑大老爷还是命人经常收拾这间院子,每个月的份例还是照样拨给晓晴轩的下人,从来没有间断过,就跟郑想容还活着一样。
郑素馨越发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妹妹去得这么早,难怪爹和母亲都接受不了,就算我每次想起来,都要哭一场,更何况他们?”一边说,一边拭泪,已经坐了轿子往二门上去了。
来到内院晓晴轩,郑素馨给郑大老爷和康氏行了礼,劝道:“爹、母亲,你们节哀。”
郑大老爷年过五旬,却还是保养得当,面目清隽,一双大而细长的凤眼,颌下一缕短须,更显稳重沉着。
康氏是填房,比郑大老爷小十岁,如今也是过四十的人了,但是妩媚依旧,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肤色白腻,只是眼角有些松弛,已经有了鱼尾纹。
“素馨回来了。”郑大老爷客气地道,“坐。”
郑素馨斜签着身子在郑大老爷旁边的锦杌上坐下来。
康氏抹了抹眼角,道:“我去吩咐厨房准备素馨爱吃的菜。”
郑素馨忙站起来道:“母亲不用着忙,我坐一坐就回去了。家里也离不了我。”她说的家,当然是吴家了。
她已经不是郑家人了。
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康氏很是黯然,她抚摸着榻上织锦缎的锁子靠枕,摇头道:“我们想容就没这个福气。”
郑素馨不想母亲太过伤心,又道:“我刚从家庙里回来,去拜祭了妹妹,还见到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往两边看了看。
康氏淡淡挥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了。
郑素馨等下人都出去了,才压低声音道:“……我今儿见到二皇子夏昭。他回来了。”
今日在郑家家庙里面拜祭郑想容的僧人,正是二皇子夏昭。
一说是他,康氏顿时满脸怒气,恼道:“他还有脸回来?!我们想容就是他害的!”
郑素馨跟着叹息。
大夏皇朝有祖训,四大家族不得与皇室联姻。
二皇子夏昭却跟郑想容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却囿于祖训,最后不得在一起。
郑想容一病不起,刚过了十六岁生日就过世了。
二皇子夏昭被太子趁机告了一状,说他违背祖训,不配做皇室子弟,要赶他出去。
夏昭一怒之下,又心伤郑想容之死,便剃发为僧,离开皇宫,去了他母妃蒋贵妃在南方的大觉寺出家。
他走了之后,蒋贵妃就在宫里自缢了。
郑想容去世的那一年,京城里也是风雨飘摇,只比当年盛家满门被杀的时候好一点点而已。
一千年来,周、吴、郑、盛四大家族,从来就没有女儿嫁到皇室,皇室公主也从来不下嫁到四大家族,从而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平衡。永远没有外戚可以坐大到威胁皇权的地步,但是四大家族也得以保存下来,直到夏明帝这一代,盛老爷子失了手,重伤皇帝,惹怒太后,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好在还没有灭族,不然另外三大家族也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郑大老爷长叹一口气,道:“你也别怪他。他以皇子之尊,能为了想容出家,就这份人情,也足够了。”
康氏的哭声细了下去。
郑素馨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这个消息,两位知道就可以了。太子……若是知道,可了不得。”
郑大老爷会意地点点头。
当初太子其实是故意抓了这个由头,将二皇子挤走而已。
因夏明帝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赵皇后所出的太子夏启,一个就是蒋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夏昭。
本来身为皇后嫡出,还是长子,太子用不着这样挤兑自己唯一的弟弟。
但是因二皇子夏昭深得太后喜爱,从生下来就被太后抱到自己宫里抚育,亲自教养,比太子这个孙子要亲近多了。
后来夏明帝突然病重在床,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这十年来,太后临朝听政,权势日大,使得二皇子的身份也水涨船高,皇后和太子这才有些着忙。
要不是出了郑想容这档子事,太子还真没有法子将二皇子逐出京城。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说的。再说,二皇子也是来拜祭想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去跟他捣乱?你多虑了。”郑大老爷温言说道,又去拍康氏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郑素馨在心里叹口气。爹是这样好的一个男人,是自己娘亲没福……
“母亲,您节哀吧。妹妹去了这么久了,您要还这样伤心,妹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的。”郑素馨苦劝康氏,还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康氏感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