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月的气息悄然来临,秋末的代北,陡然陷入一种诡异至极的氛围当中。
对于农耕文明的绝大多数百姓而言,秋天,往往意味着收获、意味着喜悦,意味着一年当中,少有的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的幸福时节。
但对身处汉室北墙的百姓而言,九月秋中,往往意味着危险、战争,以及死亡。
这其中,又尤其以身处如今长城防线庇护之外,且无太大自保能力的马邑(今山西省朔州市)为其中之最。
大约二十二年前,即后世纪年中的汉六年,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于洛阳正式称帝,旋即遍封异姓诸侯。
当时,马邑还不属于代国,而是属于当时的韩国。
韩国当时的王都,恰恰是如今的代都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一带),南离马邑数百里。
在得到高皇帝刘邦‘保卫北方防线’的命令,以韩王的身份就国之后,韩王信便上奏高皇帝,称王都晋阳距离北方防线太远,不利于防线部署,请求将王都北迁。
最终,高皇帝刘邦认可了韩王信的提议,并最终将韩国的国都,定在了位于赵长城以外的马邑。
在随后的一年当中,彻底结束与东胡的草原争霸战,正闲着没事干的匈奴,便盯上了马邑这座位于长城之外的城池。
在韩王信就国后不久,匈奴单于冒顿得知:汉人的皇帝派了一个韩王,到故赵长城一带防备自己。
没的说,之后的一年,冒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攻打当时的韩国北方边界,故赵长城一带之上。
这一年的时间,韩王信是连战连败,损兵折将,仅有的几次‘胜利’,也只是目送冒顿大军趾高气昂的离开,而后‘重新掌控’失地。
慢慢的,韩国的军队也具备了对抗骑兵的经验,虽然还是打不过匈奴骑兵,但韩国北部的攻打难度是越来越高,越来越难啃。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冒顿得到了一个让他喜出望外的消息:暴露于长城之外的孤城马邑,居然是韩王的新王都?
确认消息来源之后,匈奴单于挛鞮冒顿在汉元七年秋天,即韩王信迁都马邑不到数月之后,亲自率领大军十万,兵临马邑城下。
在自己刚北迁而来,连王宫都还没开始动工的都城固守许久,韩王信几次三番向长安请求支援,却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韩王信身陷苦战,对援军翘首以盼的时刻,长安朝堂甚至开始出现‘韩王屡战屡败,还将王都北迁,恐怕是和匈奴狼狈为奸,养寇自重’的说法!
至此,韩王信万念俱灰,直接改变了先前‘假装求和稳住匈奴人’的策略,决定真正投降,并以王都马邑为献。
见韩王信把自己的王都拱手让出,诚意十足,匈奴单于冒顿便也接受了韩王信的纳诚。
原本敌对的韩王信大军,也随之与冒顿合为一军,一同南下,向着太原一带发起攻势。
之后,便是那场著名的平城战役,以及刘邦与挛鞮冒顿的‘王对王’!
在韩王信投降匈奴,调转枪头进逼太原,以及太原以南的晋阳一带后,高皇帝刘邦雷霆大怒,率关中三十二万大军御驾亲征,抵达晋阳。
刘邦大军踏上太原郡之后,面对冒顿与韩王信的联军是连战连捷,特别是铜鞮(今山西高官治市沁县一带)一战大获全胜,使韩王信遭到重大打击,其部将王喜被阵斩,韩王信逃奔匈奴。
现如今已经抵达马邑,并等候长安使者前来安置的准弓高侯韩颓当,便出生在彼时,韩王信逃亡草原的路上,一处名为‘颓当’的城邑。
——在逃亡路上的韩王信,连给新出生的儿子想个好听点的名字,都已然是顾不上。
韩王信溃败北逃,冒顿只能集结韩王信的部分溃兵,继续对抗刘邦大军,却一次次战败。
先是晋阳大败,而后北撤至广武(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再败,最后退回马邑以南四十余里的楼烦县(今山西省忻州市宁武县),还是被追的一路北撤。
但刘邦当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冒顿的拳圈套。
在战役开始之初,刘邦抵达晋阳之后,冒顿便已经明确知道:在数量三倍于己的敌人面前,硬刚绝对不明智。
所以之后的一切,从最开始屯兵代谷(今山西省忻州市繁峙县至原平市一代),到‘败退’广武、楼烦,乃至于最终从楼烦撤出赵长城,都是冒顿的诱敌之计。
之后刘邦轻敌冒进,不顾大军主力尚未抵达,便跟着冒顿出了赵长城,北抵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东北),决定暂做驻扎。
平城战役,平城之殇,白登之围,便发生在此时,位于平城东北方向数里的白登山。
对于汉室而言,那是历代皇帝不敢忘、不能忘的痛;对于汉世宗孝武皇帝而言,那是执其君长问罪于高庙的血海深仇!
但对于整个刘汉政权而言,白登之围,仅仅只是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