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斜眼含笑意瞄了一刻岑勋,颇为淡定,反倒是顺着岑勋的话往下说:
“陆远小友,你看,我是一介闲散之人,武功也不怎么样,只会写写对子骂权贵,而这位是羽林军之首,掌管建章宫几万禁军,一身剑术冠绝天下,你可要想好了,学谁的感悟?”李白饮酒最多,两颊通红,举着酒杯向裴旻一指。
陆远低头微笑,几位前辈与他说笑,他自然不能左右不决,落了下风,故而对李白拱手一拜,毫不犹豫:“晚辈所为青莲居士而来,自寻青莲居士之法,裴将军功参造化,但晚辈,不能见异思迁,动摇本心。”
李白与众人对视一眼,而后畅快一笑,与裴旻对了杯酒,开怀笑道:“怎么样,我又赢了,今日醉的必定是你不是我。”
陆远疑惑,他们是在行酒令么,以我为判决?陆远无奈,前辈真是捉摸不透,不过玩归玩,李白定下心来,对陆远道:“既然如此,小友你且随我来。”
李白带着陆远向凤仙亭外走去,一路向南,竟有下山之势,伏了又起,跋山涉水,在会稽山一路旋转,此时腊月,山风非常寒冷,二人借着酒意,倒是驱散了许多寒冷,李白一路之上没有闲着,与陆远畅谈各种诗词,从屈原至曹子建,从王杨卢骆至他自己,陆远不知李白是何意思,只是与他附和,而后跟随他一直走,直至绕了数圈,又来到了山顶,不过不是凤仙亭,而是炉峰禅寺。
李白向陆远突然问道:“子迁小友,你的内心平静下来了么?”
陆远不解,摇头说到:“前辈,晚辈内心一直平静。”
“你不平静。”李白神秘一笑,带着陆远进入炉峰禅寺。
炉峰禅寺很小,便如同这几里方圆的会稽山一般,一眼望得见厅室,李白取出两个蒲团,拉着陆远在弥勒佛祖前跪下,陆远本以为李白也要跪下,没想到李白竟然卷起衣摆,双腿弯曲,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起来。
陆远有些惊骇,料想他是大贤,这般没有什么,自己当着佛祖的面打坐,可不太好,依旧跪在弥勒佛像面前。
后世人可能不知,此时大唐的弥勒佛像法相,并不是大肚浑圆,满面笑容的形象,而是枯槁干瘦,悲天悯人的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的是一尊燃灯佛祖。弥勒菩萨的那个大肚形象,要到一百多年后的唐末布袋和尚契此问世才有。李太白便是面对一尊圣人形象的弥勒佛盘腿打坐。
陆远向弥勒佛拜了三拜,李白一身酒气,脸色还是红的,却老神在在的吟起诗来:
“一兴微尘念,横有朝露身。如是睹阴界,何方置我人。”
这是王维的诗,若说天宝年间,诗人之中,李白名气最盛,那居于其后者便当属王维了。王维信佛,诗中多有禅机偈语,李白带自己来拜佛,又颂王维之诗,是要自己信佛么。可是看他盘腿懒散,时不时打个酒嗝的样子,又不似佛门信徒。
只是李白就坐在此处打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再未说话,也未饮酒,就这般闭目养神,陆远叹息,不知他要干嘛,时间长了,自己也不能一直跪着,索性学他的样子,也在弥勒佛祖下面盘腿而坐。
陆远心道:佛祖恕罪,佛祖恕罪,要怪便怪青莲居士李太白,是他以身作则,教我修炼法门,他定是道教中人,不重佛门。陆远闲来无事,盘腿打坐,修炼内力,起初李白一身的酒气令陆远心烦意乱,难以入定,好些时刻才调整过来,心中默念《穰苴剑谱》的口诀,运转起内力来。
半个时辰过去,陆远本是心无旁骛,在佛祖麾下入定,突然隐约听见一息鼻鼾,陆远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心绪从入定的境界中拉了出来,睁开眼睛,摇头一看,却未想到,那李白居然用手撑着面颊,半张着嘴,眼皮嗡动,另一只手耷拉在膝盖上,身体随着呼吸轻微浮动,竟是在弥勒佛祖面前打起了瞌睡,那一声一声沉闷的鼻鼾便是从他身上传来。
陆远张嘴发懵,看看弥勒佛祖,又看看他,不由觉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怎么会…这般泰然自若,坐在佛寺内,正对着弥勒佛祖呼呼大睡?陆远摇头一笑,大贤便是大贤,果真不拘一格,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故而不再管李白,心中什么也不去想,摒除一切杂念,运转内力数个周天,感觉内力的运行十分通透,毫无阻塞。
陆远也记不得自己入定了多久,应该不长,却也不短,在打坐期间,陆远的脑海中,除了周身经络腧穴图,《穰苴剑谱》,便什么都没有,只有雾气内力在体内运转的场景,如同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小世界,陆远的视角化为了一个小人,穿梭在身体之内,从手太阴肺经少商穴入,进入肺部,而后穿行在内脏之中,从奇经八脉,穿过心脏,路经丹田,从任督二脉,到达四肢,陆远从修道之日起,从未感觉如此通透畅快过,仿佛自己的经脉便是宽敞大道,再多的雾气内力,也畅通无阻。他不知道,对于修士而言,入定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奇异状态,入定一日,当得上十日苦修。
陆远的雾气内力,已由薄雾,渐渐化为浓雾,修为再